雪落的有些大，迷了云止的眼，穿過王府大門坐落的大橋，橫跨門內寬大的河流，暗紅絲木，橋柱上懸浮著明亮的紅燈，紅綢漫天，將雪染上一層暖色，紅燈三千，錯落有致放置在王府上空，或輕放，或懸掛，王府上下洋溢在喜慶之中。

與印象中的縝王府，相距甚遠。

縝王府原本是一座冰冷的府邸，暗黑的金絲檀木建筑，隱藏在繁枝后，帶著枯黃的殘葉，顯得諾達的王府空曠冷寂，除了湖面上偶爾嬉戲的精靈小妖，連侍衛婢女也極少見到。

今日走進王府，周圍侍衛來來往往，各自忙著手中的活，高掛紅燈，布置紅綢。

大殿一旁，枯拜的青枝高聳入云，霧氣彌漫，堆積的白雪，被纏繞的紅綢染紅，三千尺長的紅綢，從古樹頂端垂下，隨風曼舞。

“既然是妖界矚目的大婚典禮，自然要隆重些。”

陸君帛看著來來往往的侍衛，抬著厚重的箱子，各司其職，面上并無表情。

紅綢曼舞，明燈三千，若是夜幕降臨，定是極好的景色，就算是這般白晝，白雪紛飛，這紅燈輕幔，繁華隆重的布景，迷了云止的眼。

“縝王費心了。”

這般大費周章，即使云止心下知道，這是為了皇族的臉面，也是他縝王的臉面，可是云止還是有些驚艷，這般美景，倒也著實超出了腦海中的想象。

“倒是不能讓云老覺得虧欠了他女兒。”

陸君帛忽而轉身，眼眸幽深，像極了那日將云止關在黑屋中，逼問云止云家歸隱的目的，深不見底，卻又震懾內心。

“爹爹對我的婚事，倒也不會挑剔，縝王多慮了。”

“相傳云老最疼其女，自然是將你當做掌上明珠，又怎會不會對他女兒婚禮一事操心。”紅綢隨風而起，飄蕩在陸君帛身后，白衣紅景，眸光深不見底，“為何卻從未聽聞過，云老打聽你在皇城事宜?”

像是早就預料到，陸君帛會這般詢問一般，云止只是淺淺一笑，便脫口而出。

“爹爹歸隱黑霧山林，山中自然不問世事，我在皇城中有皇兄母后庇護左右，爹爹自然放心。”

語氣不急不緩，卻也找不出破綻。

“所以便連你被打入地宮三百年，也可不聞不問？”

云氏家族雖遠在黑霧山林，族中長女，闖下禍端，蘇相刁難，卻只是陸懷縉出面，甚至云氏家族從未有所傳聞，打聽過此事。

若說云止不受家族寵愛，也就罷了，可偏偏她是云老掌上明珠，如此這般，將她只身送進皇城，便從此不聞不問倒也是實屬怪異。

“地宮那事，因爹爹身體抱恙，便未能來皇城看望，爹爹也來派信使來說過此事，當爹爹知曉之時，事情也塵埃落定，為了不讓皇兄與蘇相關系破裂，爹爹也就此作罷，不再插手此事。”

不論陸君帛如何詢問，云止都不急不躁，面色不改，輕松應對。

這才更惹陸君帛懷疑，這般淡定從容，甚至無所畏懼對上自己眼回答的模樣。

倒不像是在闡述事實，更像是早早編排好的回答，天衣無縫，查不出錯漏。

府中的侍衛來來往往，穿梭在紅色的幔帳之中，紅燈搖曳，增添了些許生氣。

可云止與陸君帛之間，卻氣氛異常，倒更像是這冬日的殘雪，漸漸冰冷。

不再似在葉府的那般，一唱一和，舉止自然，像對真實的夫妻。

這或許便是云止同陸君帛之間獨有的默契，在外人面前，他們可以一致對外，互相掩飾對方的秘密，陸君帛做他的閑散縝王，云止做她的溫良縝王妃。

可若是單獨相處，陸君帛便又恢復了他的身份，與她針芒相對。

雪漸漸大了些，覆蓋在云止頭頂，三根鶴羽沾了些許白。

陸君帛緩步靠近，氣場強大，眼中如寒冬冰封，一字一句。

“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