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入職儀式”
- 埃及大帝
- 卡局
- 4198字
- 2018-02-17 22:20:16
是的,這些倒霉的蓬特人完全不同于塔蒙、哈列姆老師那些“天賜”的奴隸,這些人才是殷戍在穿越之后依照這個時代的價值觀和“規矩”所收留的第一批奴隸——他直到現在才在行為上真正融入了這個時代:對待這些人的態度,正是檢驗他還能在這個時代走多遠的第一個標尺。
如果神靈保佑,他能夠順順當當活下去,并且活得還不錯,甚至能干出一番事業的話,他必定還會擁有更多的奴隸——不管他愿意不愿意——從理論上講,他也將是更多的人身壓迫和剝奪的施行者。
那么,到底該怎樣對待他們呢?
現在就開始對他們進行壓迫嗎?像對待一群牲畜一般呼來喝去、頤指氣使嗎?隨心所欲給予他們人生的幸福,或者輕而易舉地剝奪他們的一切權利、乃至生命嗎?——這個時代的很多奴隸主,都是這么干的。
或者,干脆就像現代人一般盡量“平等”地對待他們?將這十個異族少年當做自己未來可能的好兄弟、好伙伴,甚至當做自己未來的“親兵”進行某種程度的培養?
殷戍突然有些激動了。真的,他確實是懷著“制霸天下”——更多的也許是在大胸劉經理的煽動之下——的狂野妄想進行穿越的,但那個狂想,一直就像天邊的海市蜃樓一般,能夠遠遠看見,卻可望而又不可即。
一直到現在,他竟然都還沒有一套深思熟慮的、詳盡的、可操作的計劃,甚至是一個模糊的方案,來指導他完成這一狂想。是的,這家伙一直都在隨波逐流——而“隨波逐流”正是他的本性——在被某種不可知的力量推動著往前走下去……不不,絕不能這樣了。他能茍活到現在,百分之九十靠的是令人驚異的好運氣,而在未來的無窮時間,他根本就不可能保證自己再一次有這樣的運氣。
而一次疏忽,一次閃失,他都將萬劫不復,化作滾滾黃沙之中的一具枯骨!
殷戍不禁驚出了一身冷汗。
從現在開始起,他必須主動出擊了——在人生的道路上主動出擊。他必須冷靜地考量自身思想的每一個變動,審慎地規劃自己的每一步行動,他絕不能再異想天開,絕不能再隨心所欲,絕不能再徹底依照自己的本心行事了;他必須努力像一個飽經世故、老謀深算的人那樣,謹言,內斂,慎思,篤行;而一切思想和行動的最終目的,必須是遠在天邊的那個模模糊糊卻又輝煌燦爛的狂想——真的,從現在開始起,那不能再算做狂想,而應該成為、也能夠成為他的人生中實實在在的、向上的階梯。
那么,一切就從現在開始,從他“主動”收下十名奴隸開始吧!
殷戍思考了很久,吩咐船上的亞摩力人準備好香噴噴的烤肉和“埃什”蜜酒。他決定為這十名“新鮮熱乎”的蓬特奴隸舉行一個正式的“入職”儀式——當然,在他們的屁股上烙上“LOGO”那可不算數。
他還特意叮囑圖雅將“洪巴巴老爺”床頭那具可怕的鯊魚頭骨搬了出來,放置在他的座位之后,并在各個角落里精心布置了各種油燈和火盆。這樣一來,在各種光影交織之下,“第二甲板”上那名黑衣女子狹小的臥室變得更加神秘可怖——這充分滿足了這個時代的人對于一切“神秘”的敬畏感和儀式感。
當塔蒙帶領著十個已經收拾干凈的小伙子鉆進了房間,面對著自己不茍言笑的新主子之后,不由得都跪了下來。
殷戍的臉輕輕抽動了一下。這些人也許會在他的突然離去“談判”與自身遭受可怕的覆滅之間產生極其不好的聯想,他必須通過這樣的“入職”儀式消除掉這樣的聯想!
“你們吃吧!”他輕輕揮了一下手。
十個精美的銅盆裝著香噴噴、熱烘烘的烤羊肉,再加上十瓶香甜的蜜酒擺在蓬特人面前時,他們的眼睛都直了——從噩夢一般的跳幫白刃戰到現在,他們可是連一口水都沒有喝過!
但他們沒敢動。他們現在不再是自由人了,他們已經是面前這位面色嚴肅的年輕人的奴隸——就在一天之前,這位年輕人還在帶著他們投入到一場熱血沸騰的戰斗之中呢……轉眼之間,身份已是天差地遠,這使得雙方心中都生出了無限感慨。
“你們吃啊?”殷戍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坐下,開始吃吧!”
這十個滿臉胡子的蓬特少年趕緊點頭哈腰一番,躡手躡腳地席地而坐了。終于有人朝著盆中的烤肉伸出了手,很快,所有人都開始大吃大嚼起來,卻罕聞咀嚼聲,氣氛顯得壓抑而又詭異。
殷戍瞇著眼仔細觀察著這群狼吞虎咽的家伙,觀察著他們神態的每一絲變化和細微的動作——這些他所獲得的第一批奴隸,也許將會對他的整個穿越之旅,甚至人生都會產生重大影響。
薩巴塔注意到自己的新主子正一眼不眨地盯著自己,趕忙停止了咀嚼,同時慌亂地制止了自己的同伴極不文雅的吃相。
蓬特人都停了下來,呆呆地看著殷戍,一時不知所措。
“你們吃吧……”這家伙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們吃完之后,我有事情要問你們。”
薩巴塔連忙帶著同伴挨挨擠擠跪倒在殷戍面前。
“闊闊塔老爺到底在哪里?”殷戍沉吟半晌,慢條斯理地問道,“他是死,還是活?”
一提到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有幾個年輕人忍不住竟哭出了聲!很快,所有的蓬特人都哀聲四起,逼仄的船艙內簡直就像剛剛死了人一般。
殷戍努力板著臉,靜待著這群少年嚎哭的聲音漸漸平息下來。
“我們最后一次見到老爺,”薩巴塔抽泣著說道,“是在半夜時分……那個時候亞摩力人還沒有登船……老爺最后一次和我們說,他必須去見庫塔神靈,他要祈求庫塔神回心轉意,保佑我們這些遭了天譴的人……”
當公主將他的話翻譯過來之后,殷戍登時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他要去見庫塔神?”這家伙急忙問道,“闊闊塔老爺說,他要主動去見庫塔神?”
“是的,老爺,”薩巴塔難過地抹了一下眼淚,“他還說,全部蓬特人都會為他報仇的……”
“他還說什么了?”公主急急插話道。
“沒有……”這位樸實的蓬特小伙突然一下子撲倒在地上大放悲聲,“再也沒有了,老爺!從這以后,我們便再也沒有看見他老人家的身影……”
剛剛止住哀聲的蓬特人頓時又哭倒一片,殷戍也是熱淚長淌,不住地搖頭嗟呀喟嘆。
“老爺!”薩巴塔突然止住了哭聲,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看著他,“您和兩位小姐同亞摩力人到底是怎么談的?為什么他們要來攻打我們?”
殷戍的大腦中頓時轟的一下——他最擔心的問題,終于被他們問到了!
船艙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極為詭異。盡管那些蓬特人都謙卑地跪在地上,但他卻覺得此時此刻,他們都成了一群面目嚴厲的審判官,而自己,才是那個心虛的罪人。
“你為什么還活著?”他們一定想這么問自己,一定想的!
殷戍輕輕站起了身,開始背著手在雪白的鯊魚頭骨前慢慢踱著步。每個人的目光都在追隨著他的身影,壓抑的空氣就像即將爆炸一般。
沉吟良久,殷戍慢慢地講述了他和他的女人離開闊闊塔的“座艦”之后所發生的一切,簡略,清晰,而又誠懇無比——當然故意略去了他和“洪巴巴老爺”在如何分配闊闊塔“剩余”財富問題中的反復博弈。
公主將他的話一字不漏地翻譯成蓬特語之后,這群小伙子并不說話,而是詫異地彼此對望一眼。
“老爺,您要幫亞摩力人制作蝎子炮?”薩巴塔驚訝地問道,“所以您獲得了洪巴巴的諒解?”
“是的,”殷戍艱難地承認了,“事情就是這樣……我再強調一遍,并不是我要幫他們,而是形勢迫使我不得不這么做。”
“洪巴巴為了讓您放下心理包袱,搶先一步動手殺死了我們的伊塔?”這個蓬特小伙低頭咕噥起來了,“……不不,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
“那么,你認為應該是怎樣的?”殷戍有些急了。
薩巴塔突然撲到了殷戍腳下,磕了一個頭,大聲說道:“老爺,我能斗膽問您一個問題嗎?”
“你說。”這家伙登時心中一顫。
“老爺,你可千萬別生氣……”薩巴塔的眼窩中突然又涌出了淚水,“是不是您……您,您……出賣了我們的闊闊塔老爺?是不是您和洪巴巴達成了某種我們永遠都不會知道的交易,導致您……導致您不僅留下了您的性命,您還獲得了洪巴巴最好的船?”
“你說什么?”殷戍的臉都綠了!
“您……老爺,您……”那小伙鼓起勇氣說道,“您已經和我們的敵人,這些萬惡的亞摩力人一伙了,是嗎?”
所有人都呆住了!
殷戍的大腦開始嗡嗡作響——他已經感受到了這些蓬特人中正在醞釀著的一場風暴,他必須用最快的速度掐滅它!
“我該說的,已經都說了,”他厲聲說道,“而且,我可以向神靈發誓——不論是埃及的,還是蓬特的神靈——我還是我,一名埃及的貴族,莫潤爾.安虎殿下……我不屑于,也不可能同這些骯臟的海盜一伙。我敢發誓,我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事實……怎么,薩巴塔,你不相信我嗎?”
“……”
“我再說一遍,”他死死地盯住了薩巴塔,“我沒有出賣闊闊塔,我也沒有同洪巴巴達成任何什么協議。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至于我為什么站在這里,我為什么突然之間成了你們的主人,這全都是神靈的安排……薩巴塔,你到底相信不相信我?”
“我,我相信您,安虎老爺,”這個蓬特人終于屈服了,“我當然絕對相信您……”
“不,薩巴塔,已經晚了。”殷戍突然停住了腳步,用力一揚手。
塔蒙很快就抱著幾塊木板過來了。
他微微一點頭,圖雅公主便將一塊木板用力扔到了薩巴塔面前。叮叮當當的聲音就好像敲響在心間的一面巨鼓,每個人的身體都是一顫!
“你念出來,”殷戍用腳尖將那木板朝著那小伙面前一推,“這是你的文書,大聲念出來!”
“我……我不識字,”薩巴塔驚慌失措,苦著臉說道,“老爺,我不認識字呀……”
“那你念!”他指了指圖雅公主。
“……決不違背安虎老爺的一切意志,決不質疑安虎老爺的一切決定……”那女人舉著木板大聲念了起來,“……絕不當面,或者背后有任何詆毀安虎老爺的言行……”
殷戍無聲地站在薩巴塔面前,意圖形成一種威壓的氣勢——他的目的達到了,即便相隔最遠的蓬特人,都能感覺到這個倒霉蛋的全身都在瑟瑟發抖!
“薩巴塔。”他輕輕叫了一聲。
這個蓬特小伙嚇得渾身癱軟,竟一下子趴伏在甲板上了!
“你剛才質疑了我,質疑我的話,”殷戍輕柔地,卻是十分有力地說道,“同時,你質疑了我的人格,你甚至還當眾詆毀了我的人品。是不是這樣,薩巴塔?”
小伙已經抖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是不是這樣?”他抬起頭,環視著面前這群跪倒在地的蓬特人,大聲問道。
人們噤若寒蟬,每個人連喘氣都是小心翼翼!
“那么,一名質疑他主子,并且肆意詆毀他主子的奴隸,該怎么辦呢?”殷戍轉向了圖雅公主,慢條斯理地問道,“我的圖雅,你說該怎么辦呢?”
“我的老爺,”公主謙卑地鞠了一躬,“按照帝國的規矩,奴隸膽敢質疑他的主子,那么就是對他的主子不忠,應該處死;詆毀主子,應該割掉他的舌頭……”
“馬上翻譯給他們聽!”他大聲命令道。
蓬特人立即亂作一團,還有幾個少年再度哭出了聲!
塔蒙站在艙口,眼睛眨都不眨地看著自己的老爺,臉上竟是毫無一絲血色。
“薩巴塔,是你領著我第一次登上了闊闊塔老爺的船,我本來愿意把你當做朋友,”殷戍冷笑著說道,“你卻如此詆毀我……是的,按照帝國的規矩,我應該割掉你的舌頭,或者耳朵,甚至直接處死你……”
啊——!
幾個蓬特人的身體猛地一顫,卻立即重新死死趴伏在甲板上,一動也不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