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這宋家規(guī)矩真大，祭個祖而已，竟能封山。”

宋家宅邸之后，有一座翠梧山，本是廣城一處風(fēng)景優(yōu)美的游覽地，但今日宋家祭祖，此地關(guān)門，他人不得上山。

宋德叔帶領(lǐng)宋清平、宋可可、宋可沁都去宋家祭祖，是以只有他兄妹二人在外游蕩。

唐嘯輕輕一笑，“國之大事，在祀與戎。一國如此，一家也如此，祀與戎，指祭祀告祖、占卜問卦，以凝聚人心，又指向外拓展的戰(zhàn)爭實(shí)力。”

“這些可不是什么而已，是大事兒。”

周雅芝從小未接觸過這種東西，頂多過年時(shí)節(jié)，回到老家給奶奶磕頭，后來奶奶去世，她也多年不回農(nóng)村去。嘴巴癟著想了想，“那你在唐家是不是每年也要……”

唐嘯輕輕點(diǎn)頭，他在唐家身份尷尬，祭祖時(shí)，經(jīng)常被折騰，以他嫡系身份，卻立足偏遠(yuǎn)，只能在山下遙望。

目光不禁往南看去，二月二，周勃南來。

“是了，每年都要折騰一陣。”

周雅芝好奇地問：“那都干什么？”

“磕頭下跪，鞠躬行禮，整整站一天，聽各位長輩吵嘴。”唐嘯一笑。

每年祭祖，又是決定一年大事兒的時(shí)候，家族各房各支各系總要為利益糾纏一番，他那會兒還是孩子，聽得只打瞌睡，很是不耐。

今日宋家祭祖，卻引得他心思輾轉(zhuǎn)。

“父親墳塋，不孝子還未曾去過。”

唐嘯眼睛一瞇，似有淚滴劃過，輕輕道：“雅芝，你可知于夏國有大功者有誰？”

周雅芝呆了一呆，說道：“秦始皇、漢高祖、漢武帝、唐太宗、明太祖……或者本朝太祖？太多了嘛。”

唐嘯輕輕搖頭：“還有一人，周公。”

周雅芝笑嘻嘻地說：“解夢那個？”

“解夢？”唐嘯面色微微一凝，隨即笑道：“商滅周興，商朝崇拜鬼神，周代尊祖禮敬，一掃鬼神崇拜，為我夏國立千年根基，明祖先崇拜，知我身從何來。封夏君而統(tǒng)夷民，奠定我夏國基業(yè)。若非周公、秦皇功業(yè)，怕夏國如今不過是另外一個歐羅巴，小國林立，豈能以大邦威臨天下。”

周雅芝愣了一會兒，不知道唐嘯說這些為何，撇嘴道：“我不懂，這些大事兒和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再說都過去了。”

“只是有些想念罷了。”唐嘯心有戚戚。

以他現(xiàn)在實(shí)力，不危及他人根本，旁人也不會與他拼命，他與宋家、龐家之間，雙方不是死仇，又無利害瓜葛，對方能過便過，不會出死命與他相抗。

但唐家不一樣，讓唐家把一個棄子迎回去，自扇耳光，這可不行。

他如今的處境恰似周初，武王崩逝，少君無威，只缺一周公爾。

“周有周公、漢有周勃。今日周爺爺與漢周勃同名，能否助我撥亂反正，回歸唐家門墻，他日于父親墳塋之前，我也好有個交代，而我唐嘯也能無愧于天地父母，自身亦無憾事。”

唐嘯深吸一口氣，望著天空陽光，微微動容。

周勃在唐家的威勢自然不如周之周公，漢之周勃，但他尤豈是那些毫無威嚴(yán)的少君可比。

但他縱有吞天志向，滅地威能，如何能把北燕唐家趕盡殺絕不成。

一個定海神主，助他穩(wěn)住人心，還是必須。

如果以殺而取唐家，他現(xiàn)在就可去唐家攪鬧，一日殺一人，這唐家也就敗了。

可他終究是唐家人，血脈相連，出自一脈。

此法不可行，修行者，秉持天道，而非人道。恃強(qiáng)凌弱，牽連無辜，非他所為。

周雅芝心知唐嘯心底苦累，輕輕抱著唐嘯胳膊，半個身子靠上去，“表哥，不管怎么樣，我都會幫你的。”

唐嘯展顏一笑，“你開心喜樂就好，我的事兒，我自有主張。”

周雅芝哼了一聲，唐嘯一直將她看做孩子，但她心里已打下主意，將來定要讓唐嘯大吃一驚。

二人行走在街上，繁華的廣城可比尚安迷人的多，周雅芝見唐嘯情緒低落，變著法子逗樂唐嘯，其實(shí)心中也暗暗羞惱。每次生唐嘯氣，總是不能持久，不等唐嘯堅(jiān)持不住，道歉于她。她先把持不住，又和唐嘯重歸于好。

“周雅芝，周雅芝……你真是個沒骨氣的蠢女人。”

下午時(shí)分，二人返回宋家別墅，周雅芝仍舊貼在唐嘯身上，唐嘯今日似乎被宋家祭祖給刺激到，一直未曾說她。偶爾被逗得樂起，還摟住她的腰身，全沒往日儀態(tài)。

“表哥，你今天真不一樣，我能不能和你提一個要求？”

唐嘯的心境現(xiàn)在平穩(wěn)不少，語氣輕松道：“你說。”

“你以后可不可以說那些讓人害怕的話，做那些讓我討厭的事兒？”周雅芝低聲道。

唐嘯一怔，“你是說我對人太過苛刻？”

“嗯，有的人，有的事兒，你教訓(xùn)兩句就行了，何必?cái)嗍謹(jǐn)嗄_，這樣處罰。”周雅芝規(guī)勸道。

唐嘯搖搖頭，“非我過分，實(shí)則是他們活該。今日在街上，一老兄不是喝醉酒撞在你我身上，他朝我吐唾沫，我也沒有回應(yīng)不是？”

“我傷之人是武者，若是我武功不濟(jì)被他們擒獲，你覺得我在他們手下能否斷手?jǐn)嗄_保全性命？我看不然。”

“可是我聽別人說，自出洞來無敵手，得饒人處且饒人，這是大德。”周雅芝說道。

這話是她從韓青松哪兒聽來的。

唐嘯微微一笑，“恕，是大德不假，但須拿得起，才能放得下，而我如今還未曾擁有，又何談放下？再者，恕之意，恐怕不是單純寬恕。”

“這世界上的話，單純的看每一句都是對的，但具體到某件事物上，他們又可能是錯的。”

“又者我心境不到，強(qiáng)行而為之，那就有攀附之嫌，失了本真，自毀道心，更加不對。”

伸手輕輕在周雅芝細(xì)嫩的臉頰上摸了摸，“是韓爺爺說給你的吧，也只有他才會有此心境，心境通，則大道明，大道明，則法行隨。若韓爺爺能做到他認(rèn)知的一半，前途不可限量。”

周雅芝臉色一紅，這是從唐嘯回尚安后，第一次與她親近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