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shù)贍栠_·瑪爾塔帶著一身疲憊，披星戴月地回到卡梅洛特的家宅時已經(jīng)是凌晨兩點鐘了。她沒有打擾家人的意思，悄悄地從側(cè)門進入，將繡有“千團水滴”紋樣的曳地斗篷交給執(zhí)事，輕手輕腳地走進小餐廳。開了一整天的會，她只有早餐算得上是好好吃了，其余幾餐都是應(yīng)付過去的，所以現(xiàn)在她腸胃絞痛，不來一餐宵夜很有可能會昏倒。

瑪?shù)贍栠_沒有開燈，她貼著墻壁的邊緣行走。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她因為工作經(jīng)常半夜三更回家，到距離書房和臥室隔著半個宅子的大廚房以及餐廳用宵夜根本不現(xiàn)實，所以在臥室旁邊專設(shè)了一個私人餐廳。這也就意味著她用餐的地方和丈夫睡覺的地方不過一墻之隔，不想影響丈夫休息的她連燈都不愿意開。

這也導(dǎo)致她在靛瞳適應(yīng)了黑暗之后被伏臥在餐桌上的一個黑影嚇得一哆嗦，帶翻了墻角的置物簍。瑪?shù)贍栠_可不是無神論者，掌管帝國水利的她在每天的晨禱中都要加上祈禱不要下過量雨、發(fā)洪水的禱詞。所以雖然荒謬，但是那一瞬間她真的產(chǎn)生了“該不會是鬼吧”的想法。

“瑪?shù)伲俊蹦呛谟氨滑數(shù)贍栠_的動靜吵醒，“啪”一聲敲壁燈，暖黃色的燈光剎那間充滿了整個房間。

“里希特。”瑪?shù)贍栠_松了一口氣，因為是背光，那黑影的面貌在燈光的輝映下不是很清晰。但即便是淺淺的側(cè)面線條，也足以讓瑪?shù)贍栠_認出這是與她相伴多年的丈夫。

“你回來了。”里希特·腓特烈·馮·耶倫堡睡眼惺忪，不過聲音已經(jīng)恢復(fù)了清明，同時朝身旁指了指，示意瑪?shù)贍栠_有還冒著熱氣的飯菜等著她。

“說過多少次了，不用等我到這么晚的。”瑪?shù)贍栠_嗔怪道，“也不用等我吃晚餐，交給執(zhí)夜執(zhí)事就行。”

“母親，你可以不那樣和父親說話么？我聽著難受。您還記得您是年逾四十的亞歷山大交通部水利司司長，瑪爾塔家族的克萊恩女公爵，波利普勒的大公妃殿下么？”瑪?shù)贍栠_轉(zhuǎn)身，看到幼女一臉不滿地站在小餐廳門口。

“瑪姬。”瑪?shù)贍栠_喚女兒的名字算作問候，“你怎么這幅打扮？”

瑪姬·瑪爾塔在半夜凌晨兩點十分，身著藏青色長袍和同色系更深一些顏色的斗篷。她也不止穿了正裝，珠冠籠住褐發(fā)，耳釘、項鏈、手套、戒指一樣不缺，一絲不茍。

“我已經(jīng)告假很多天了，必須回去工作。”瑪姬回答。

“工作？”里希特抬頭。

“我是克里斯汀殿下的女伴，這可是有編制的公職，我還領(lǐng)著殿下開的工資呢。”瑪姬解釋。

“你還要回去？我不是說過讓你和赫伯特家的蘇拉一樣辭職了么？”瑪?shù)贍栠_停下手中用叉子卷面條的動作。

“是，您說了，但是我不打算這樣做。”瑪姬攤開手。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么？”瑪?shù)贍栠_無論是表情還是語氣都嚴肅了起來。

“知道，我說我不打算聽您的，不打算辭去克里斯汀殿下的女伴職位。”瑪姬重復(fù)并且強調(diào)。

“你過來，坐下。”瑪?shù)贍栠_聽到女兒的回復(fù)后，不動聲色的招呼瑪姬坐到自己的對面。

“怎么？”瑪姬坐下之后率先開口。

“你怎么想得我大致知道，你和克里斯殿下關(guān)系好，但是這和你現(xiàn)在做出留在她身邊的選擇是兩回事。”瑪?shù)贍栠_苦口婆心。

“哪兩回事？在殿下有難的時候就該拋棄殿下自保其身么？還是說為了這是瑪爾塔？我不記得您教導(dǎo)過我此時應(yīng)該背信棄義。”瑪姬說道。

“我的確沒有教導(dǎo)過你背信棄義。我的意思是跟當初是你自己主動提出擔(dān)任殿下的女伴一樣，這個選擇關(guān)系到你的一生，不要單憑個人感情作出判斷。而且這和瑪爾塔沒有關(guān)系，只和你自己有關(guān)系。”

“我自己？”瑪姬不解。

“瑪?shù)俚囊馑际?.....”里希特突然出聲，“你的選擇關(guān)系到你自己的未來，你要對自己的未來負責(zé)。”

“是指我的行為不代表瑪爾塔么？”瑪姬沒想到事情竟然嚴重到關(guān)乎到自己的家族歸屬。

“別多想，瑪?shù)贈]有威脅你的意思，瑪?shù)贍栠_·瑪爾塔有在任何一次的政治風(fēng)波中安然無恙的自信。我作為你的父親和波利普勒的大公，波利普勒現(xiàn)國王的弟弟，也有自信保護我的妻子和女兒。”里希特解釋時有些急切，因為他了解自己的女兒，知道瑪姬有時會多想。

“那么，您是什么意思。”瑪姬轉(zhuǎn)向瑪?shù)贍栠_。

“我的意思是，你作為瑪爾塔的小姐，波利普勒王位的第十八順位繼承人，有充分的權(quán)利選擇你想要的人生。但是我的繼承人，瑪爾塔的下一任克萊恩公爵就不同了，不是不能有立場，而是不能有太過鮮明的立場，比如......公開‘甩了’皇帝陛下的前任皇后所生公主的女伴。”

瑪姬徹底明白了，剛才自己父母的一席話總結(jié)下來就是三層意思。第一：他們的立場不支持自己繼續(xù)跟隨克里斯汀，但是尊重自己的決定；第二：她擁有選擇權(quán)，或者是瑪爾塔的下一任家主，負起責(zé)任和克里斯汀斷交，杜絕授人以柄的風(fēng)險，或者堅持己見，那么瑪爾塔不會放棄自己，只不過她就無緣家主之位了；第三：無論她如何選擇，她都是瑪爾塔的小姐，會受到自幼悉心培養(yǎng)她的父母的庇護。

瑪姬很感動，這就是瑪爾塔，和勒令蘇拉和克里斯汀劃清界限的冷酷無情赫伯特不同，和整改前一味追求所謂“親情”而喪失對族人管制力的金家族也不同。瑪爾塔是有原則的，講人情的，一切都那么恰到好處，如同他們的家徽，柔軟又堅韌的水滴。但是，她沒有太多的精力去感動，因為她從母親的話語中發(fā)現(xiàn)了問題。

“離婚還不是結(jié)束么？”她緊張地問，因為事已至此，她不能想象更進一步打擊會讓克里斯汀變成什么樣子。

“你知道我今天為什么回來這么晚么？”瑪?shù)贍栠_不答反問。

“你回家晚不是常事么？”里希特吐槽，雖然語中微有譴責(zé)之意，眼中卻滿是溫柔。

“內(nèi)閣例會？”瑪姬猜測道，但是很不確定。雖然她母親在帝國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雖然她是八大家族也僅有兩位的公爵，但是這掩蓋不了一個事實——她級別不夠。瑪?shù)贍栠_不是部長級別的內(nèi)閣大臣，也不是上下首席議員，更不是宮相。但是也存在一個可能性，內(nèi)閣會議有涉及她所管理的部分，皇帝特準她出席。

“不是。”瑪?shù)贍栠_否決。

“那么……?”瑪姬這回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

“國議？”里希特替她回答。

“沒錯，國議。”瑪?shù)贍栠_肯定地點頭，迎上女兒驚訝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