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香兒姑娘如此善解人意，沈某和紅妝也不能失了禮數不是？”沈畢之含笑說道。

許尚書的嘴角僵了一下，因著沈畢之這前后判若兩人的態度，一時之間倒是不知道該作何表示。

沈畢之望向胡天香，“不知道關于聘禮方面香兒姑娘可有什么要求？是要宅子還是要鋪子？是要金銀珠玉還是要古董字畫？”

胡天香沒有理沈畢之，反而直了直身子，對許尚書行了一個禮，“一切全憑大人定奪！”話一說完，人就走了，“奴婢去看一看午膳準備的如何了！”

胡天香走遠之后，沈畢之起身，先是雙手作揖給許尚書行了一個禮，這才微笑說道，“方才是小婿無理，還望岳丈大人寬恕則個！”

這般裝腔作勢的模樣，可以說是虛偽無比，油膩至極。

“為了小婿和我們的孩子，靈兒受委屈了！岳丈大人放心，小婿定會鋪滿十里紅妝，讓靈兒風光大嫁，絕不會讓她和孩子受一星半點的委屈！”沈畢之一臉的真誠，全然看不出半分作偽。

許尚書暗自咋舌，若不是早就知道事情的真相，看見沈畢之這副嘴臉，他都要相信這套說辭了！

“前些時候小婿陪圣上下棋，圣上一高興，賞了一箱子東珠，最大的一顆有鴿子蛋大小，可以做一整套頭面，多余的還可以繡在嫁衣上！”

說到這里沈畢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拍腦門，說，“對了，我聽人說新娘子的嫁衣應該自己親自動手繡的……”

話沒說完，又自己搖了搖頭，否定道，“算了算了，靈兒剛剛生產一月余，身體正弱，這種事還是交給繡娘去做就好。”

“岳丈大人，您說，靈兒會喜歡什么樣的圖案呢？是龍鳳呈祥？鴛鴦戲水？還是百鳥朝凰？”沈畢之一臉希冀地望著許尚書，完全一副要娶心愛之人的手足無措。

然后，還不等許尚書開口，又自顧自說道，“不好不好，還是應該各準備一套，到時候靈兒也能多幾個選擇！”

許尚書張了張嘴，突然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么。

沈畢之卻突然收斂了喜悅的神色，一臉平靜地坐了回去，慢吞吞地問道，“小婿如此做，岳丈大人可還……滿意？”

許尚書愣了一下，似乎是不能適應沈畢之突如其來的變臉。

但，姜還是老的辣。

許尚書很快就恢復了鎮定，重新坐回黃花梨木的太師椅，“賢婿能夠如此，老夫自然十分滿意。”

“岳丈大人滿意，小婿卻是不滿意的！只是圣上有命在先，小婿近來日日為瑣事煩擾，恐不能給靈兒一個完美的大婚。每每想起此事，心中實在難安！”沈畢之一臉的悲戚。

“賢婿無需自責，雨兒這孩子從小就聽話懂事，定會體諒你的苦衷！”許尚書不為所動，揣著明白裝糊涂。

“岳丈大人想必也知道，這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道理。世人都道小婿是天子近臣，看到的是小婿受盡恩寵，卻不知道這寵臣最是難當！小婿得圣上如此器重，若是不能替圣上分憂，心中難免自責懊悔。可這諾大的京都，小婿初來乍到，想要有所作為，又談何容易啊？”沈畢之一臉的無奈，“若是能得岳丈大人指點一二，想必也能受益良多！”

“方才聽賢婿話里話外的意思，馬老大想必也已經歸順于你。既是如此，賢婿想要有所作為，必是不難。”許尚書如此說道。

他心里很清楚，馬老大是個聰明人，雖說對于這些官府之間的勾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必會留有證據，沈畢之以蕓蕓為突破口，想要得到什么證據易如反掌。

馬老大能做到的事，沈畢之不會求到自己面前來。換言之，既然拿到自己面前來說，想來也不會好辦！

“若真是這般容易就好了！”沈畢之嘆了一口氣，“小婿人微言輕，難免束手束腳！”

人微言輕？束手束腳？莫不是他沈畢之真的想動那動不了的人？許尚書心中一驚，不行，此事我是萬萬不能插手！罷了罷了，反正他沈畢之有靠山，還是讓他自己去辦吧！

想到此處，許尚書連忙推脫道，“賢婿得今上器重，自然應當秉公處理此事！更何況，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有今上撐腰，賢婿盡管放手去做就是！”

沈畢之搖著茶杯，一臉的猶豫，“話雖如此，但清官難斷家務事，有些事還是希望岳丈大人不吝賜教！”

眼看著推脫不掉，許尚書只好硬著頭皮說道，“既然如此，賢婿但說無妨。”

“岳丈大人也知道，小婿奉命偵破豐縣銀礦案，近日卻是出了一個難題。手底下的一個兄弟本是剛正不阿，可此案卻偏偏牽扯到了他的親人，于是他便私下里偷放了人還毀了證據。此事被我知曉，卻不知道該如何處置此人。若是換作岳丈大人，又會如何處置呢？”孔雀藍的杯子在手中搖搖晃晃，里面的茶水濺到了手背。

許尚書的心中“咯噔”了一下，直覺此時自己要出事，卻還是心平氣和地說道，“于情，此人不過是不想家人遭受牢獄之苦；于理，此人也未做傷天害理之事……”

茶杯被重重放在桌子上，沈畢之勾了勾嘴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哦？那岳丈大人的意思是……就這么算了？”

“當然不可！”許尚書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法不容情！我大涼百姓之所以能夠安居樂業，全都仰仗朝廷律法嚴明，上到官員下到百姓皆有法可依、有律可行。若是輕易置情理于律法之上，長此以往，上位者又該以何服眾？”

“法不容情？”沈畢之挑眉，“好一個法不容情！岳丈大人鐵面無私，小婿佩服！”沈畢之起身行禮，一拜到底。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就沖岳丈大人今兒個這句話，小婿也該依法行事不是？”沈畢之慢悠悠地起身，含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