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一臉鎮定，“沈公公在說什么？奴婢怎么聽不明白呢！”

“聽不明白？”沈畢之反問，然后搖了搖頭，說道，“其實我也不太明白！你說，我就是一個悲催的太監，自問還是比較通情達理、熱情好客的，平素里雖然為人張揚高調了一些，可到底也沒有真正得罪過什么人！我既沒有招惹杜貴妃，也沒有得罪二皇子，更是不可能與大公主有什么不愉快，怎么他們今兒個就派了你過來呢？”

“這還是在皇宮里面呢，他們就已經這么急不可耐的想要除掉我了，到底是為了什么呢？”沈畢之上前半步，一臉的疑惑。

“奴婢根本就聽不明白您說這話是什么意思！”小太監斬釘截鐵地說道，聲音也已經開始有點冷了。

沈畢之呵呵一笑，“其實，我一共也沒替圣上辦過幾件大事，按理說不該這么早就樹敵的！一件是相國寺刺殺案，另一件就是現在這豐縣銀礦案了。那么，我又是什么時候惹上了你的主子呢？”

沈畢之再度跨前一步，右手食指幾乎要點到小太監的臉上，看上去有些盛氣凌人。

小太監竟然退了半步，笑嘻嘻地說道，“沈公公，這天，已經很晚了，還是讓奴婢送您出宮吧！您今日太累了，精神有點緊張！奴婢就是小栗子，在小佛堂當差，和杜貴妃沒有深交！”

“是嗎？”沈畢之微微瞇著眼看過去，“或者，我可以換另外的一種說法！杜貴妃父子三人，是策劃了那相國寺刺殺案，還是參與了這豐縣銀礦案？”

“沈公公，還請謹言慎行！這是在宮里，到處都是耳目！”小太監提醒道，臉上也掛著善意的微笑。

可是，這又怎么可能是什么善意的提醒呢？

既然宮里到處都是耳目，他說這種提醒的話就不怕被沈畢之牽連嗎？

這偌大的皇宮里面，的確到處最多的就是眼睛和耳朵，所以每一個人才會謹小慎微，才會活的小心翼翼，才會各人自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

在這金碧輝煌的皇宮里面，善良本身就是一種罪過！

皇宮里容不下善良的人，也容不下所謂善良的舉動。

一個人，只有足夠冷漠、足夠自私、足夠狠辣、足夠絕情，才能夠在這里活下去，強大到無堅不摧，看到更多的景色，擁有潑天的富貴榮華。

小太監的話，其實也根本就不是什么善意的提醒，而是在威脅沈畢之。

是啊，的的確確是威脅！

但，或者也可以看成是另外一種形式的提醒。

沈畢之沒有任何證據，她所說的話只能代表她個人的看法，而她個人的看法已經對杜貴妃父子三人造成了誹謗！

很多時候，哪怕你說的就是事實本身，可一旦你沒有證據，就極有可能被對方反咬一口。

這皇宮里面，到處是耳目，也到處是嘴巴。

看似這附近只有沈畢之和這個小太監兩個人，可現在的這番對話還是會以某種無法預知的方式傳到其他當事人的耳中。

而到時候，事件的本身可能已經并不重要，談話的內容也可能已經模糊。

三人成虎，流言的危機便在于此。

“信我的人，自然會信我；不信我的人，總歸也越不過圣上去！”沈畢之一臉的得意，頗有點小人得志的意思。

因為交易的緣故，女帝和沈畢之對彼此都并不能完全相信，或者可以說是完全不相信。

所以，沈畢之選擇了一次又一次地試探女帝的底線，而女帝也是盡可能的讓沈畢之活躍在自己和對自己忠心的下屬面前。

于是，在外人眼中，便變成了女帝寵信有佳而沈畢之恃寵而嬌的局面：什么沈畢之外出游玩女帝令周太傅陪同另外派百余錦衣衛隨行保護，什么沈畢之當街逼停三皇子迎親隊伍女帝卻還下旨讓三皇子擔待沈畢之的心情……

這樣的局面，說不好也好，說好卻也不好。

不好的是沈畢之處處受限卻無人知曉，好的是沈畢之有理由可以堂而皇之地拿著雞毛當令箭、狐假虎威。

現在滿朝的文武都知道沈畢之是女帝面前的一號紅人，誰也不敢得罪，可是背地里什么樣的下作難聽話都有。

聽了沈畢之這樣張揚的話，小太監三緘其口，低頭不語。

沈畢之聳了聳肩，滿臉的笑意，“既然是來殺人的，怎么還不動手呢？眼看著就要出了禁宮了，在往外，侍衛可就多了！”

小太監依舊低著頭，裝糊涂。

沈畢之打量了一下四周，笑著說道，“其實，這個地方你選的還是很不錯的。你看看，這里既沒有光亮，也沒有人路過，正好適合殺人越貨！”

小太監突然抬頭，“唰”的上前一步。

“啪”的一聲，燈籠重新掉在了地上。

不過這一次，卻沒有那么好的運氣了。

火舌竄了起來，燈籠上的白紗很快就付之一炬。

透過朦朧的火光，沈畢之看見小太監臉上洋溢著陰森的殺意。

在他的雙手指縫里夾著八把薄如蟬翼的小刀，此刻正閃著微弱的寒光。

沈畢之又把衣袖往上面挽了挽，一直挽到了手肘上方，“可別劃破了衣服，不然薔薇又該念叨我廢料子了！”

小太監也再多作不言語，手腕發力，六把刀直接被甩了過來，分別對準了沈畢之的四肢，咽喉，以及胸膛。

這飛刀來勢洶洶，也不知道是否浸泡了毒藥，沈畢之自然不敢托大，就勢往旁邊那么一滾。

這樣的方法，雖然看上去不大體面，但飛刀到底還是躲了過去。

小太監一擊未中，雙手食指和中指夾著剩下的兩把小刀，直接撲了上來。

沈畢之今日出門，原本就是為了看一場熱鬧，根本沒有帶什么武器。后來隨女帝入宮，更是連手腕上的銀絲也卸了下去。

這當口，沈畢之也只能赤手空拳地迎上去了。

這小太監看上去年紀不大，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出手卻很是刁鉆狠辣，而且他的打法很穩，攻防得當，很難發現其中的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