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請多指教
- 這個廠公沒毛病
- 華夭
- 2166字
- 2018-06-04 21:55:11
一道屏風之隔,這邊的沈畢之把竹片看了又看,那邊卻沒有半點動靜傳過來。
女帝還在安睡,只是不知道是真的身體不適在午睡,還是單純的想要晾一晾自己所以裝睡。
而,說是去倒茶的應海也遲遲不見回來。讓人不得不懷疑他根本不是去倒茶,而是去千里之外的某處茶莊親自采茶葉去了。
沈畢之無所事事,恨不得把手上這片寫著劉勇敢名字的竹片盯個對穿。
于是,這一無聊,倒叫沈畢之想起了一些其他的事。
劉勇敢砍頭的那一天,因為有陸邦彥在的關系,沈畢之站的位置還算是比較靠前的。
看著身后烏泱泱的人,沈畢之有些后悔來看這個熱鬧了。
陸邦彥倒是一揚眉,“怎么樣?幸虧和我一起來的吧?我就說嘛,我好歹也是兵部侍郎,這點特權還是有的!”
你管這個叫特權?沈畢之絕倒。
那時候,她第一次知道,原來京中官員利用職權的方式就是看熱鬧的時候讓人提前占個地方。
這特權還真是讓人想要告你都無話可說啊!
陸邦彥還在得瑟,絲毫沒有身為朝廷中人該時刻注意自己儀態的自覺,“畢之,我厲害吧?是不是很崇拜我?”
沈畢之深以為,若是讓京都那些適齡待嫁的閨閣女子看見陸邦彥這副尊容,許多青年才俊再也不必擔憂心上人另有所愛了,到時候恐怕就是陸家二老要憂心自家兒子的婚事了。
只不過,很可惜,砍頭這種過于血腥暴力的場面,縱使那些個女子的好奇心再重,也終歸沒有勇氣前來一觀。
倒是便宜了陸邦彥,他這般自毀形象,在那些看不到的女子心中依舊還是那個溫文爾雅、謙謙君子的他。
遲遲得不到想要的恭維,陸邦彥有些不甘心,“畢之,你怎么不理我?”
但沈畢之沒空理他,?現在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行刑臺下跪著的那個少年身上。
那少年十五六歲的模樣,披麻戴孝,身后除了一個身姿佝僂的老仆就只有一口紅木的漆棺。
少年也不知道來了多久,?卻依舊跪的筆直。
老仆老淚縱橫,?哭的很是傷心,但那少年的臉上除了堅毅別無一物,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悲痛。
陸邦彥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倒是欣慰地點了點頭,“那是劉少卿家的獨子,今年十六,母親早亡,?父親又這樣,苦了這孩子小小年紀就要撐起一個家來!?”
陸邦彥總是這樣,許是因為出身高貴又沒受過什么苦,他總是有些傷春悲秋,最是見不得旁人吃苦受累,同情心一大把一大把的,好像就沒有用盡的時候。
“眾生皆苦。”沈畢之這一天第一次開口說話,“比起那些小小年紀就要打獵砍柴養活自己的人,?他已經算是不錯了!“不知怎么的,這一刻,她又想起了父母雙亡、一去不返的魏二狗。
陸邦彥這次沒有說話,因為……午時三刻到了!
監斬官是誰,沈畢之不知道,也沒有興趣去管別人家的閑事。
劊子手是個頭纏紅布、未著上衣的絡腮胡大漢,身上大塊大塊的肌肉看上去很是唬人。
他喝了一口酒,“噗”的吐到大刀上。刀上沾了酒,再被陽光那么一照,是刺目的寒芒。
酒碗被隨意丟棄,落在劊子手腳邊,打了幾個漩兒,“骨碌碌”滾遠了。
劊子手手起刀落,人頭就像是方才的那只酒碗,“骨碌碌”滾了很遠,炙熱鮮血噴濺而出。
那少年離得近了些,被濺了滿頭滿臉的血。但他全然不在意,?隨意摸了一把臉就去和官差交涉帶走尸身的事了。
扶風樓老鴇的死相固然是慘烈了一些,劉勇敢作為“為財殺人”的喪心病狂之徒也的確是應該斬首示眾,可是大涼沒有哪一條律法規定家人不能帶回尸身下葬!
畢竟,殺人的確該償命,可也僅限于償命,手段殘忍也好,喪心病狂也罷,說到底也就是殺了一個人,實在不是什么罪大惡極的事,沒有理由挫骨揚灰。
就算這個案子民怨已經沸騰到了一個頂點,也沒有連尸身都不還給家人的道理。
因為,有些事情,一旦開了個頭,難免有人效仿。
今天是因為扶風樓老鴇慘死挫骨揚灰一個劉勇敢,明天是不是也要因為旁的什么人死了再挫骨揚灰一個趙勇敢、李勇敢、張勇敢?
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情理再大,也總歸不能大過法理去!
人都斬了,熱鬧也看過了,滿足了的看客們一轟而散,沈畢之和那少年的糾葛卻沒有就此斷了。
沈畢之記得很清楚,當日,她以看見了以往的朋友為由,甩掉了開始悲天憫人的陸邦彥,直接跟著那少年和老者摸上了劉府。
初時,沈畢之還好奇為什么一個堂堂少卿府要由著一個老仆和一個幼子來扶靈,而且運棺的只有一匹瘦馬和一輛半舊的木板車。
等到了劉府,沈畢之才算是徹底明白過來。
樹倒猢猻散。
原本,劉府很大,里面雖無假山流水,但房子修的精巧雅致,還有花木環抱,倒也對得起劉勇敢這個大理寺少卿四品官的身份。
只是現在,這偌大的宅子里連半個人影都看不見,安靜的有些寂寥。
樹倒猢猻散,沈畢之還可以理解;這死了個人的情況下,府里卻連一條白幡都看不見,就有些難以理解了。
更加讓沈畢之理解不了的,還在后面:
那少年進了府,扯下身上的孝服,里面卻是墨綠色的袍子。他從一旁的石桌上取過一個青色包袱和一把劍,對著那老仆拜了一拜,“福叔,麻煩你將他葬到祖墳去!離我母親遠些!那些個孩子……也請好生安葬了吧!”
原來,劉勇敢做的那些事,這少年竟是知道的!
老仆一一應了,“少爺保重!”還欲再說什么,少年卻已經頭也不回地出了府。
沈畢之一路尾隨,到一處安靜小巷時終于沒了耐心,順手揪了腰帶上的一顆珍珠扔過去。
那少年突然被人扔了一下,雖然不疼,卻還是拔劍回首,怒目而視。
卻見沈畢之大半個身子騎在墻頭上,伸著一只手,對他笑得意氣風發,“小葉山,沈畢之,多指教!”
“花城!”少年的神色很冷,卻還是開了口。
姓花?看來是連那個姓氏也不想要了!
沈畢之沉思的時候,花城卻又補了一句,“請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