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芳菲未盡,四月的芙陽花正盛,綠樹青溪之間處處點綴著五顏六色的小花,春意盎然。
閉月湖中,一青竹小筏隨波飄蕩,竹筏上的墨桐雙手枕在腦后,右腳微曲,嘴里銜著枝搖來晃去的狗尾巴草,一副安然閑適之態。
四五個青衣白袍的少年少女快步從岸邊經過,其中一個掃了眼湖里隨風飄蕩的竹筏,抽了抽嘴角,退了回來,“喲!這不是那個藥罐子么?”
前面幾人一齊望向湖中,果然見那一身水藍色長裙的女孩悠悠閑閑的躺在竹筏上游湖。那閑適,那愜意,真真讓人羨慕得緊。
看看手上提著的海獸,瞅瞅自己破破爛爛的衣袍,滿載而歸的喜悅瞬間大打折扣。
在他們看來,這世上最讓人恨得咬牙切齒的就是那種借著自己出身好,明明是廢物,修煉資源卻比其他人都多,一堆名師繞著他轉,最終還是爛泥扶不上墻的紈绔子弟。
這種人,浪費資源浪費師資,最重要的是他浪費的資源師資都是屬于自己的,只要他不筑基不死,這種天大的浪費就會無限持續下去,禍害一代又一代的師弟師妹們。
這種人,是他們的公敵。
很不幸,墨桐在所有望海樓低階弟子的心里就是這種存在。
仗著自己是七長老琉鈺真人的女兒,仗著自己深得三長老聞辛真人的喜愛,明明是個五靈根的廢柴卻領著最多的資源,有著最優質的師父,還以體弱多病為借口從藥房拿走諸多滋養身體、煉體強魄的名貴靈藥。
人送外號——藥罐子。
按說,如此優越的條件,就是光拿丹藥堆,拿靈藥補,幾年下來也該是個煉氣七八層的小修士了,稍微努力點兒的甚至可以進階筑基期。
可是,十年,望海樓用丹藥靈石整整養了她十年,她依舊在煉氣三層晃蕩,并且毫不知羞,毫無悔改。
這不,他們為了點修煉資源拼死拼活做師門任務的時候人家在這里悠悠閑閑的泛舟游湖。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墨桐對這些低階弟子的集體鄙視和暗暗詛咒絲毫不知,此刻,她正頭疼不已。
為何頭疼?這可真是說來話長了。
用墨桐自己的話來說,她上輩子,不,是上上輩子定然殘害了不計其數的無辜生靈,做盡了天怒人怨的壞事,遭了報應,前世今生都是為了還這些血債而來的,否則,她找不到別的理由來解釋自己為何活了兩世用“倒霉”二字就可盡數概括。
她就是個霉運纏身之人,天底下就找不出一個比她更倒霉的人了。
不說被至親殘害,含恨而終;不說無故中毒,自小體弱多病;不說天賦欠佳,修煉受阻;不說無緣無故,多年來人見人恨;光是辛辛苦苦修煉一場,積下的那少得可憐的靈力還會平白消失就夠她痛哭流涕,夜不能寐了。
也不是沒努力,十年來,她和墨悅吟拜訪了無數名醫奇士,踏遍了長陵大陸數百個大大小小的宗門,連靈氣消失的原因都沒發現,更別說解決辦法了。
滿懷希望的去,滿心失望而歸,這種折磨似乎永無盡頭。
這樣的自己,還修個什么仙,談什么報仇雪恨啊?
墨桐很愁,愁得小小年紀就有青絲變白發之勢了。
再一次一無所獲的從長陵大陸排名第一的宗門青涯宗回來,她心中甚是煩悶,這才來閉月湖泛舟,希望舒緩一下心情,沒想到居然會遇上這些擾人清靜的家伙。
墨桐不爽,非常不爽,她不爽的時候最討厭看到惹她不爽的人爽了。
于是,她懶洋洋的掏掏耳朵,又懶洋洋的嘀咕了句:“哪來的瘋狗亂吠啊?真是晦氣!”
聲音不大,但絕對能讓岸上之人聽個清清楚楚。
先前說話的人名叫宋允之,是個資質上佳的內門弟子,哪里受得這浪費自己修煉資源的紈绔子弟的侮辱,頓時面紅耳赤,惱羞成怒的道:“你,你嘴巴放干凈點兒。”
“我只是陳述事實罷了。”聲音清脆,語氣平淡。
“我看你是欠打!”他將手中的水獸往同伴手中一塞,手中靈劍瞬間泛起一層淡淡的藍光,“丸子,送我過去。”
一只粉色的大章魚憑空出現,它身長丈許,幾個兩丈長的大觸角搖搖擺擺,漆黑的大眼睛轉了轉,無視所有人用它特有的清脆童音唱著:“嗚啦啦啦,章魚小丸子到,小允子這兒哪兒啊……”
全場一片詭異的寂靜。
“哈哈哈……這是哪來的小家伙啊?真是可愛,你是你主人派來搞笑的嗎?算了,看在你這么可愛的份上,我就饒了你那個臭屁的主人吧。哈哈哈……”
墨桐捂著肚子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覺得這只靈獸蠢萌蠢萌的,甚是可愛,心情都舒爽了不少,決定大發慈悲就不跟那惹她不痛快的人一般計較了。
原本因為自己靈寵破壞氛圍而想捂臉的宋允之聽她這樣一說,怒上加怒,一個區區煉氣三層的廢物居然敢跟他說“饒過他”,不打得她滿地找牙他就不姓宋。
他腳踏粉嫩嫩的大章魚,手執藍幽幽的長劍,劍尖指向墨桐,“落月閣宋允之向師妹求教。”
墨桐雙眼微瞇,有些疑惑不解地看著宋允之,“這么說,我們同出一閣咯?”
望海樓作為長陵大陸上唯一的二流門派,內分望海閣、滿月閣、玄月閣、碧月閣、落月閣五閣,每閣兩位長老,掌管門中不同事務。
落月閣掌管的是門中丹藥,兩位長老分別是三長老聶鑫和七長老墨悅吟,他們私交甚好。按理說,作為落月閣弟子,無論是誰座下都不會與墨桐過不去,畢竟是自己人。
宋允之面色微紅,梗著脖子道:“哼!休想與我攀交情,我是不會手下留情的。看招!”
只見他右手連揮,三道藍色水劍氣勢如虹的沖向墨桐,劍光過處,空氣被擠得啪啪作響。
墨桐望著襲至眼前的三道劍光,腳尖一點,不慌不忙的飛退數丈,劍光將竹筏震得粉碎,六道水浪沖天而起。
“竟能將落月斬連施三次,不錯不錯,有點意思。”嘩啦啦的水聲之中墨桐輕描淡寫的點評,頗有些指導后輩的架勢,而后,她嫣然一笑,“便陪你玩玩。”
宋允之心中驚詫,煉氣三層的人竟能凌空而立,還能輕而易舉地躲過自己勢在必得的落月三斬?他面色凝重起來。
岸上觀戰之人心中的驚訝并不比宋允之少,要知道,宋允之是他們中實力最強之人,剛剛那招如此驚人卻未能建功,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要不是清清楚楚感覺到那攝人的氣勢,他們都要懷疑是不是落月閣為了給藥罐子正名故意讓宋允之放水了。
此時此刻,所有人都被她表現出來的實力驚呆了,居然沒人反駁她點評宋允之的話。
宋允之見落月斬無法傷敵,立即改變戰略,命令丸子近身攻擊。
大章魚馱著他如離弦之箭般沖向立在湖心的墨桐,才一碰面,宋允之的劍如疾風驟雨般襲來,一劍快過一劍,無數的劍影在湖面上切割出一道道水紋。
與此同時,大章魚的無數觸角紛紛出動,狂甩著朝她伸去,或拍或卷,試圖將她打傷或是干脆卷進觸角。
一人一獸配合得天衣無縫,劍影與觸角形成一張大網將她重重困住的同時還完美的護住了自身,攻守兼備,讓對手只能被動挨打卻沒有還手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