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花鳥堇簾內，李子菱安然打坐于團扇之上，書鴻見他開了眸，便謹慎地問道：“弟子愚笨，還是不解尊師為何令李淚之……”墨鵠恣意邁往地奪話：“自然為銷了長老這一身份。尊師在這村待了一紀，容色卻不變，凡人任如何尊奉尊師，也難免疑心尊師是否為凡人。”李子菱無力的眼睛驀地放出滿空月華：“今夜，墨鵠來侍例。”墨鵠朗然長笑，行禮歸房。

書鴻卻有些不解：“墨鵠是二等從下，侍例需一等從下，尊師此舉怕是不妥。”李子菱接過硯鸝奉上的露茶：“有何不妥？升他為一等便是了。”

書鴻轉過耳房，便聽得硯鸝諂媚地說道：“墨鵠兄進升了，真乃小弟之喜事。這往素都是書鴻兄侍例，如今換了墨鵠兄，墨鵠兄真真福大。”墨鵠肆意笑道：“來日愚兄必當提攜硯鸝弟！”硯鸝喜得連連躬腰。書鴻淡淡一笑，繞抄手游廊走了。

是夜，墨鵠照制捧上云案，施術化出淚南樹小像，李子菱盥了手，令墨鵠焚上香，為自己更過紅衣，就半坐在繡席上，微微昂了首，抬手幻出一張霞帔鳳冠、月貌玉肌的美人圖，他又接過蘭花樽，似喃喃自語：“她愛蘭花。”

墨鵠長聲喚道：“尊師！”李子菱斜眉看了他一眼：“汝初來侍例，不知規距。今夜之事，不可外傳。”墨鵠卻不知趣，還來爽聲問：“她可是不在了？”李子菱把蘭花樽內的春醪全折在了瓷盂里：“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不等墨鵠回答，李子菱就取了淚帳，細細看著：“兩千九百萬載前，為師便屬意于她，可為師至今”李子菱停了下來，滕手去撫鳳尾玉蕭。墨鵠以為李子菱要弄簫，便孟浪出口：“尊師不可！簫樂乃哀樂。”李子菱只作不聞，接了自己的話：“與她從未相逢。”細雨敲窗，忽明忽滅的燭火恰于此時熄滅。李子菱今生為她續法力、為自己絕命數的第九百九十滴淚首次于黑暗中灑在淚南樹小像上，他借天眼之光在淚帳上畫下第九百九十劃。墨鵠摸索著要去取神燭，李子菱泠然清絕地說道：“侍例已畢。汝自去安歇。”清澈的余音久久繞梁。墨鵠卻只聽到，簾外雨正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