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弗瑞剛剛吃完晚餐，躺在一雙小麥色修長挺直的腿上。一雙柔軟細膩的小手正在他的全身游走，替他順毛。

杰弗瑞發出滿意的呼嚕聲，瞇著眼睛打量起眼前的女獵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五官單看并不突出，結合到一起后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野性。

“你叫什么名字？”杰弗瑞問道。

“回神獸大人，我叫尼塔基。”她的聲音溫軟甜美。

“尼塔基，你的手法很不錯。”杰弗瑞閉上眼睛，翻過身，將后背交給她。過了一會兒，杰弗瑞開口道：“我希望你不要去找死。”

尼塔基的手微微一頓。

“神獸大人這是什么意思？”

杰弗瑞站起身來，抖了抖毛，“你們是沒辦法以這幅形態去到通道另一邊，最大的可能是被夾扁在空間裂縫中，就算僥幸到達了那個世界……”

杰弗瑞揚起腦袋，一雙眼睛睜大，看起來異常真摯，“……也回不來了。”

“神獸大人……”尼塔基看起來有些不知所措。

“不用喊我‘神獸大人’。”杰弗瑞微微晃動了兩下尾巴，“你們并不是真的尊重我，不是嗎？你們只是害怕我，或者說，想要利用我的實力。”

杰弗瑞語氣平靜，但是尼塔基卻聽得滿心惶恐。

“不是的，神獸大人，我們很感激你所做的一切。如果不是你的話，我們根本不可能以這種輕松的方式捕獲大魚這種獵物。”

杰弗瑞沒有多說什么，而是將她打發出帳篷。

這是一間獵人們為杰弗瑞特別打造的帳篷，面積是其他帳篷的四倍大，地上還鋪砌了一層切割整齊大小一致的方石塊。

在帳篷的后半部分，壘起了一個比地面高兩層臺階的平臺。上面放有一個用十幾層毛皮縫制的柔軟墊子。墊子后面是一棵用適中大小的樹干和樹枝重新拼接起的樹。一個符合杰弗瑞身形的小床放置在最頂端。

杰弗瑞環顧了一圈帳篷，站在墊子附近，微微搖晃著尾巴。能夠覆蓋全島范圍的驚人聽力使得連綿不絕的繁雜聲響不停灌入他的耳朵。為了避免腦袋接受過多的信息導致無法思考，杰弗瑞有意識地封堵住了耳朵，好讓聽力不那么敏銳。不過帳篷周圍悉悉索索的響動和刻意壓低音量的說話聲依然會在他的耳邊響起。

經過一個宴會的時間，埃伯·湯普森和他的兩名魔法師伙伴差不多說服了三分之二的獵人加入他們的冒險行動。此刻他們正滿心歡喜的朝通道走去。

看到尼塔基從杰弗瑞所在的帳篷走出，埃伯和盧比將其喚入他們的帳篷。對一切了如指掌的杰弗瑞嘴角微微露出一絲冷笑。

“那只貓……”尼塔基一臉冷漠，“你的藥對他無效。”

“怎么會？”盧比垂著眼皮，面上帶著些許懷疑，“就算是一條巨龍，也能被馴服得乖乖聽話。你真的抹到他身上了嗎？”

“既然你并不信任我，為什么不干脆自己去做這件事呢。”尼塔基撇了撇嘴。

頓了半晌。

“我信任你。”埃伯開口道：“只不過，沒有了那只貓，這次的行動勝算恐怕只剩下不到五成了。”

尼塔基的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起來，“或許，我們該取消這次行動。”

“取消？”盧比冷哼一聲，“不可能的。就算沒有那只貓，我們也會得到我們想要的東西。”

“不用擔心，我的好尼塔基，事情總會向好的一面發展的。”埃伯呵呵笑道。

還是不肯死心嗎？杰弗瑞內心微嘆。

雖然沒有刻意偷聽，杰弗瑞依然對獵人的事情了如指掌。

盧比所說的藥，被克拉克強迫儲存下半個圖書館知識的杰弗瑞比他了解的更多。

那是很久以前，龍騎士稱霸時代，一種馴服幼龍的藥。騎士通過每天給幼龍涂抹這種藥，使幼龍對騎士產生一種特殊的好感和依戀感。經過長年累月的涂抹，就算巨龍成年后實力大增，這種依戀感依然保存。

不過，這種藥只適合白紙一樣的幼崽，心智成熟的巨龍完全可以憑借自己強大的理智控制住這種特殊的情緒。杰弗瑞自然也不懼怕。

其后，隨著魔法文明和騎士文明的衰落，這種藥幾乎絕跡了。

杰弗瑞知道，那藥被尼塔基藏在指甲里，她有好幾次都準備摸到自己身上，但最后放棄了。

杰弗瑞猜不透她的心思，或許是出于恐懼，也或許是因為她所說的感激。但是，這一切都跟杰弗瑞沒有關系，他沒有必要去猜透獵人們的心思，獵人們對他沒有絲毫的威脅性。

而獵人們雖然出于各自的目的喚其一聲“神獸大人”，但杰弗瑞是不打算為這些家伙的愚蠢行動擦屁股的。

杰弗瑞撇了撇嘴，腦海里浮現出黛博拉的樣子，低聲念出咒語。空中出現了一個黑洞后，杰弗瑞猛地跳入其中。

“死貓，你總算記起我了……”一聲夾雜著驚喜和抱怨的嬌嗔從某個帳篷響起。

凱南城，垃圾山。

瘤子幾人按照亞瑟的吩咐，召回了垃圾山上的村民，撤出小房子及旁邊一百米范圍內的村民，留下了一個直徑兩百米的無人區。

亞瑟帶著骨頭，只身走進惡魔所在的小屋。

這間屋子分為內外兩間，外間是一個廚房，五六口大小不一的鍋里翻滾著食物，地上擺滿了各種裝著食物的桶。屋子的正中間有一個手推車，上面放了兩個桶，里面的食物正在冒熱氣。

亞瑟將骨頭丟在外間，推開通完內間的大門。

伴隨著潮水般的詭異呢喃，淡黑色的薄霧籠罩包裹住亞瑟，無數負面情緒幾乎一瞬間沖垮了亞瑟的意識。

“人類，強大的人類，你是哪一邊的？”邪惡的聲音竄入亞瑟的腦海，讓他泛起一陣強烈的惡心。

亞瑟釋放出氣，隔開薄霧。

里間比外面稍微大一點點，最中間是一個圓形的血池，蘭迪光著身子坐在里面，紅色的眼睛發著光，微微刺痛了亞瑟的眼睛。他的皮膚蒼白得近乎透明，上面有一道道黑紅色的魔紋不停流轉。

池子邊刻了一個花紋繁復的六芒星魔法陣。六個角連接六個年齡在五到十歲之間的女童。六個女童同樣光著身子，皮膚和蘭迪一樣蒼白，上面流轉著魔紋。只不過她們的雙目緊閉，呼吸和心跳微弱至極，幾乎看不到胸口的起伏。

在她們的嘴里，各插進一根管子，六根管子連在某種地精機器上，流質的食物通過管子不斷從機器進入她們的身體。

法陣的大部分紋路都是畫上去的，閃爍著和蘭迪一樣的黑紅色魔紋，但是六個角中各有一條最短最粗的線條是特意刻出的凹槽，女童們的血液通過這個凹槽汩汩流入血池。

亞瑟抿起嘴，眼前是一副殘忍的場景，耳朵里充斥著能夠挑逗起人心底最陰暗一面的詭異呢喃，想要摧毀一切的沖動讓他掏出了長劍。

“看來是敵人了。”蘭迪桀桀笑道，雖然他的身體沒有任何動作，充斥房間的淡黑色薄霧卻不停翻滾起來。

“死！”亞瑟的長劍直直刺向蘭迪，毫無阻礙地刺入他的胸口。不過，這順暢的手感讓亞瑟知道自己陷入了蘭迪制造的幻境，自己多半只是在空氣中刺出一劍。

“哼！低劣！”亞瑟閉上眼睛，努力辨別起食物機器工作的聲音和女童們微弱的呼吸和心跳聲。

他經歷過小魔怪制造的幻境，所能影響的只是視覺而已。

不過，當他閉上眼睛后，卻知道自己錯了，四周除了如海浪般一波波涌動的惡魔低語，并沒有其他聲音。

“閉上了眼睛？嘖，你當我是那些低等惡魔嗎？愚蠢的人類。”蘭迪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不過，你似乎也并不是什么高級惡魔。”亞瑟的長劍在地上劃拉著。垃圾村資源有限，這間屋子除了魔法陣所在的地方鋪了磚石，其他地方只是純粹的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