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煜笑得有些意味深長，“道曰今生，佛說來世。許姑娘既是修道之人，又何必執著于死后之事。”

夢凡沒接他的茬兒，直接說出了自己的要求。對面幾人倒是很干脆，答應她會在安國各地尋找李元寶，絕不敷衍，并通知下去，凡有自稱來自燕極蒙行山的人必定善待，不可為難。

“至于令師尊許量真人，我等必然也會全力尋找，只是……若其如你所說是被魔物擄走。許姑娘，我勸你還是放棄吧！”

“為何？”

“為何？”這次開口的是侍衛長雷畢，頗有些看不起眼前這女子的無知，“或許你的師門曾經的確風光過，可你們長久以來偏居一隅，隱世偷安，自然不清楚外面的狀況。”

“這么說吧，南術地一向是妖魔鬼怪混居之地，各方勢力割據一方，長年戰亂不說，其地勢復雜難行，毒物瘴氣密布，更有許多上古殘陣攪亂空間。想當年，我東和州聯合西、北、中三州攻打南術地，都未能將其拿下，若擄走你師尊的魔物仍然留在那里，你覺得還有救他出來的希望嗎？”

“那其它地方呢？那魔物未必就留在南術地呀！”夢凡趕緊問道，來自南術地只是她編的一個由頭，當時在空間隧道里各跑各的，最后到了哪里可真沒個準兒！

“若沒留在南術地，那么適合魔物生存的地方只有北離原的黃泉坑、血雨臺，西進州的永生腐獄，海外的幽冥、魑魅、無行三島，再就是冰魔域和火魔域了，這些地方……呵，別說你一個小小的筑基修士，就算是分神期、合體期的修士去了也未必能全須全尾地出來！”

夢凡心里一涼，當真不知該如何了。

————————————————————

失魂落魄地從巡衙署里出來，夢凡漫無目的地走著。

寬闊的街道上穿著各色服裝的行人絡繹不絕，兩旁嵌著透明玻璃的店鋪里彩光流轉，高大神駿的馬匹拉著裝飾華美的車廂快速卻井然有序地來回穿梭。

空氣里有食物的焦香，耳旁是俗世里應有的喧囂，只是那一張張或美麗英俊、或平凡普通的臉，沒有一個是夢凡熟悉的。

她有些不知所措，不清楚該何去何從。

“嘟——”一聲長鳴，半空中一條渾身泛著金屬光芒的長長金龍奔騰而來，在前方銀色的站臺上方停下，嘴里吐出一道云梯，便看到人群一左一右，一上一下地在金龍嘴里進出。

金龍不過稍作停留，便收了云梯呼嘯而去。

夢凡就這樣站在那里看了很久，直到日暮西山，華燈初上，她才再次邁開步子，學著那些人走到站臺，登上云梯，乘著金龍而去。

————————————————————

一年后。

穿著一身湖藍色學院制服的女子從龍車上下來，一頭烏發只用細細的木簪子挽成普通道髻，白玉般的肌膚在陽光下泛著溫潤光澤。

知行書院位于璇樹街多一巷，位置鬧中取靜，只收蒙童和訓童，是隔壁街知行學府的附屬學校。

夢凡大半年前便開始來這里上學了，開始只是想盡可能多地了解這個世界，慢慢地，她發現這里的知識、理念很多都顛覆了她以往的認知，新潮有趣又很實用，還很合她的口味，于是也發自內心地感興趣起來。

還有一個原因便是，這里的很多書籍只對相應的學歷開放。

譬如她之前在書齋選購了一些醫學類的書籍，付款時便被告知其中有兩本書需要她的學歷至少達到秀才級別才能購買。

之前她看中了某種術法典籍，好不容易出現在了拍賣會上，她以大價錢拍下后卻因為自己沒有相關學業證明而被工作人員拒絕交貨，還被認為是故意搗亂的！

后來事情鬧到了巡衙署，被司徒煜看了好大的笑話！

結果是她非但沒拿到東西，還不得不支付了一筆賠償金！

真是夠憋屈的！

也就是那時候，司徒煜在嘲笑夠了以后，給她開了個什么證明，讓她來這里學習。

夢凡剛進教室，一幫小蘿卜頭兒就趕緊圍過來噓寒問暖。

“夢凡師妹，你今天沒有遲到，值得表揚哦！”

是啊，是啊，你個抄書抄得手都腫了的遲到大戶，到底哪里來的自信表揚我啊！

“甕環師妹，一啥子時候再做西草糕來給我們西呀？”

小屁孩兒，名字都叫不明白，“師妹”兩個字倒摳得很清楚嘛！

“如果你保證不再沖著我噴口水的話，等你門牙長出來了，我就做七草糕給你們西——呀！”

“我……我又不西故意的！”

“夢凡師妹，下次旬休你帶我去看戲好不好？”

“把你的兔子耳朵取下來給我戴戴，我就答應你。”

“哼！都說了人家這是天生的，怎么借給你嘛！你刁難人！”

……

好不容易挨到上課鈴響，娃娃們哄然散去，夢凡才覺得耳根子清凈了。

沒辦法，照規矩她必須得從蒙童班學起，即便她已經將蒙童班的課程念完了，也得等到年終考試合格后才能升訓童班。

訓童過后還有童生，童生過后還有秀才，等到從秀才班畢業，用這里的話說才算是一個合格的社會人，找工作、接任務才有人要，出遠門才不會被限制。

秀才之后若還想繼續進修，還有大、中、小學士，四品舉人、九品進士等著你。

當然，夢凡倒沒那么遠大的志向，目前只想盡快混個秀才文憑，以免日后行事被諸多限制。

今天上的是司徒靜的歷史課，不得不說這姑娘雖然有些聒噪，但學問還是可以的，總是可以把各種知識點夾雜在有趣的故事中講解得清楚深刻。

由于快到年終，司徒靜將這一年的知識作了總結。

課堂上，影音玉簡被啟動，周圍的場景不斷變幻。轉眼間，夢凡和一幫小蘿卜頭兒已經處于一個魔氣漫天、遍地黃沙的世界。

司徒靜的聲音緩緩盤旋于天地間，“……開天斧破開仙界后，熊熊業火將通天河瞬間蒸發，不知有多少人剎那間便化作了飛灰，無邊的魔氣涌向九州十地……”

夢凡看到密密麻麻的恐怖生物從天上的窟窿里沖了出來，它們奇形怪狀、似獸似妖、似人又似鬼，有的只有一半的身體，有的甚至只拖著一個頭顱……

當然，為了照顧小蘿卜頭兒們，畫面都做過了處理，看起來并不那么血腥。

那些不知名生物像滅世的機器一般，不放過這世界的任何生靈，但凡它們所過之處，無論是植物、動物，或是人全都被吸干了生氣。

人間煉獄，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