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響徹，除非是聾子，或是裝作是聾子，不然此時應該有人趕來看看情況。

然而，事實是所有人都裝作是聾子。

沈泉坐在樓梯口，腳邊的紅地毯上散落著煙灰，在昏暗的光線下，他冷峻的臉孔顯得格外冰冷。

“都退了吧，就當什么都沒有聽見。”沈泉對眼前的青龍營士兵說道。

守備的士兵們沒有權利假裝聾子，他們在聽見槍響時，并集結而來，但在樓梯口，被沈泉全部攔下。

此時沈家另外兩個兄弟趕到，老四叫沈煜，老五叫沈坤。

沈家五兄弟以金木水火土的排序，也是有相生相克之意在其中，眼下，相生不見，相克倒是體現的真切。

沈煜先開口問：“三哥，什么情況？”

“沒情況。”

“剛才的槍聲？”沈坤問。

“挺好聽的。”沈泉答，輕輕一笑，又說：“這槍聲算是改變了咱們家的命啊，好命，總算不用重蹈姚家的覆轍了。”

沈煜和沈坤沒聽明白。

沈泉也不想再多解釋，一揮手道：“回去吧，就當什么都沒聽見。”

倆兄弟面面相視，他們都知道自己的這位三哥是智謀者，相比之下，他們更信任沈泉，如此也就聽從沈泉的意思，退下了。

書房里，沈金放下金色手槍，看著血泊中的沈霖，他的額頭霎時滲滿了汗水。

陳卓緩緩起身，稍稍扭動脖子。

“急什么呢？”陳卓問。

沈金驚嚇的將視線轉回到陳卓身上，同時再度舉起了手里的槍。

“陳卓，我敢耍我？”沈金吼叫著。

他慢半拍的大腦已經反應過來了，意識到自己中了陳卓的詭計。

現在在沙盤城，沒有人知道陳卓回來了，這說明陳卓是偷偷回來，既然是偷著回來，又怎么可能容許看過他的沈霖活著離開。

“離間計，離間計……”沈金重復著，眼眶已是被血絲沖的發紅。

陳卓淺笑。“都已經這樣了，我們就有話直說吧。”

“你想說什么？”

“自殺，你自殺，我可以留你另外三個弟弟的命。”

“呸，你這卑鄙小人！”

“論卑鄙，我可不敢跟你沈金比。”陳卓說著，腳步向著沈金靠近。

沈金握穩槍把。“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開槍！”

“來吧。”

“你以為我不敢……”

說著，沈金按下扳機。

嗙——

槍口火焰噴射，子彈以每秒800米的速度撞向陳卓的身軀。

只聽一聲清脆的“噠”響，金屬彈頭在沖擊之下扭曲變形，丟落在了陳卓的腳邊。

陳卓繼續向著沈金靠近。

沈金瞪著如死魚一般無神的雙眼，驚恐神情就像一個面具，戴在了他的臉上。

直至陳卓走到書桌前，側身坐到了書桌上，他依舊沒能回過神。

更準確地說，他的思緒已經死了，永遠回不過神。

陳卓保持淺笑，輕聲問他：“張貴在哪里？”

“……”沈金死一般沉靜。

陳卓搖搖頭：“不說也沒關系，你只要告訴我，張貴是還活著，還是……”

說著，陳卓平靜的看了一眼沈金。

沈金依舊沉靜。

“罷了，是我想太多了。”

陳卓無奈，他多么希望從沈金口中得到一個阿貴還活著的消息，但心里卻是知道，這個希望的渺茫。

再看沈金，陳卓說：“自殺吧，這樣能死得好看一些。”

“求你，不要……”沈金艱難的發出聲音。

陳卓沒理會他，起身已是向著書房門走去。

在腳步準備踏出書房時，他說：“我建議你自殺，不然你真的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說完，離開。

就像沈泉給他留下門縫一樣，陳卓現在也給沈泉留了一道門縫。

之后的事情就交給沈泉，陳卓相信，已經把沈霖殺死的沈金活不到破曉時分，因為沈泉不會讓他繼續活著，事至此，陳卓并沒有真正出手，也就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在天亮之后，居在家中的南柯正吃著早餐，楊池匆忙趕來。

出身于特種兵的楊池平日里行事可謂沉穩，或許也只有在面對陳卓時，有過亂了分寸的時候，但那時的亂分寸與此時相比，小巫見大巫。

南柯微微皺眉。

“別跟我說壞消息。”

“先生，恐怕不能不說。”

南柯嘆息，他見楊池眼中不僅有慌亂，更有一絲驚恐，便已猜想到了幾分。

“說吧。”

“沈金和沈霖倆兄弟，死了。”楊池答道。

南柯對此沒有感到意外，只是伸出手指，按了按自己的鼻梁上的睛明穴，顯得心思疲憊。

楊池繼續說：“現在沈泉來找屬下，要屬下殺人償命。”

“他們以為是楊睢殺了沈金？”

“恩。”

“沈泉是個聰明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真正殺死沈金的人是陳卓。”南柯搖搖頭，心思更加沉重了幾分。

因為他明白，眼下的局勢已開始漸漸失控。

白虎營盡歸陳卓掌握也就罷了，前方戰場上，朱雀營和玄武營也投靠了陳卓，而現在，屬于第一等居民，貴族一階層的沈泉，也明知陳卓是兇手卻還順著陳卓設下的“借刀殺人”之計，誣陷楊睢。

陳卓如此的動作，目標已然是明確直指四大家族。

雖然南柯也樂意看見陳卓與四大家族開戰，都如果這戰火會蔓延到他的頭上，那情況就要用另一種態度去看。

南柯沉思了片刻，抬頭對楊池說道：“把楊睢關到監獄里去吧。”

“先生，您不為我弟弟說兩句話嗎？您知道他是無辜的。”

“在這里，誰能說自己是無辜的？”南柯輕輕一笑。“楊睢的德行，遲早引來殺身之禍，把他關進監獄，一來對沈家有個交代，二來，在監獄里他會很安全。”

楊池明白南柯的意思，只是心中的不甘，令他壓抑不住怒火。

“先生，我們不能再放縱陳卓了。”楊池說。

南柯點點頭，而后又搖搖頭。“現在還管不了他，要等到他把‘機械能’的限制解除才行。”

“說不定他根本解不了。”楊池直言，即便這是南柯最不愿聽見的話語。

南柯瞪他一眼，厲聲道：“如果他解不了，那世上就真沒有人會解了。”

南柯心里很清楚，陳卓是陳興賀的兒子，而機械限制的程序就是陳興賀的杰作，如果陳興賀的兒子都解不了這程序，南柯真的想不出還有誰能破解。

曾經南柯指望過徐茂，為了能讓徐茂有更多的機會嘗試破解，南柯甚至不惜一切代價，將徐茂扶持上了核心國國家機械中心高級顧問的位置，然而三年多的嘗試，皆以失敗告終。

如今，陳卓將盜取“機械能”，如果他沒有破解限制的能力，盜取“機械能”又有何用？

南柯一直忍耐著，漠視陳卓在沙盤城里一切違反他心意的行為，目的只為陳卓能破解限制，所以，都已經忍到這種地步了，還有什么不能忍的。

“楊池，給陳卓發一個消息，告訴他，他擊敗了武道部隊，值得慶祝，盡早回來開慶功宴吧。”

南柯有些乏力地說道，楊池皺著眉頭發恨，但也必須遵從。

此時陳卓已在折返戰場營地的路上。

等他到達時，章敬將楊池打來的衛星電話內容告訴陳卓，說的時候，章敬臉上掛著笑容，為陳卓感到高興，畢竟這是南柯親自為陳卓開的慶功宴。

然而，陳卓的臉上卻沒有半分喜悅，這所謂慶功宴是何用意，陳卓心里明白。

“回電給他們，說我在巡視幾天，確定武道部隊完全撤出沙漠之后再回去。”陳卓說。

章敬領命執行。

隨后的三天時間，沙盤軍營和武道軍營內的氣氛徘徊在“安寧”與“緊繃”之間，除了章敬知道這場戰爭已經徹底結束之外，其余人都還在時不時的防備著武道部隊的卷土重來。

夜色朦朧，陳卓躺在指揮營帳外的沙地上。

今晚是他與榮迪約定的時間，此時陳卓的腦海里正最后一次勾勒著推翻南柯通知的計劃。

他知道，最后的時刻已將至，南柯說為他舉辦慶功宴便是一個標志，只是他暫時還不知道南柯會如何設計他，所以眼下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長官，榮迪來了。”章敬來到陳卓身邊，說得輕聲。

今天從太陽落山開始，章敬就以巡邏為名離開了營地，他負責先與榮迪接頭，現在回來匯報陳卓。

“給他一套軍裝，讓他來這里找我。”

“是！”

章敬退下，不一會兒，他領著榮迪回來。

榮迪的情緒有些失控，先前在“逢場作戲”的突襲中，他失去了二十六名戰友，現在又任由陳卓擺布的穿著沙盤士兵的制服，跟做賊一樣的潛進來。

“陳卓，就算我們配合你的指揮，但你也不能這么目中無人。”榮迪控制不了聲調，說得有些大聲。

章敬立即抬手拍打了一下他，但無奈修為的懸殊，打得毫無作用。

“閉嘴！”陳卓冰冷一聲。

榮迪還在說話，但從陳卓的口氣中，他不夠聰明的大腦也能接收到陳卓此刻的憤怒，于是，加強版的“張飛”只能閉嘴。

陳卓幽幽的看了一眼榮迪。“接下來的行動，我需要你們武道部隊的戰士們懂得忍耐。”

“忍耐什么？”

“忍耐一個奴隸身份的屈辱。”陳卓說。

“啊？”榮迪沒聽懂。

陳卓補充道：“我會讓你們去油管工程的現場做奴隸，這條油管會一直鋪設到沙盤城里面，到時，你們也能跟著建設的進度，進入沙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