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菜如流水一般，看得玉翎眼花繚亂，加上身邊伺候的人圍了一圈，又是幫忙添菜又是盛湯的，玉翎更是不自在。她拽著金鵬的衣角，“哥……”金鵬沒懂，然而扶風卻機靈，引著一眾伺候的奴仆全部退了出去，玉華宮里只剩了兄妹二人。

“怎么？不習慣？”

“被這么多人盯著吃飯，我不喜歡。”

金鵬一邊替她夾菜，一邊道，“慢慢習慣吧，你是公主，不比尋常神族，有些規矩還是得記住。”

“連吃飯也要守規矩？”玉翎倒是有些糊涂了。

金鵬點頭，“在自己家里倒無妨，若是有外人在，還是要多注意一些，”他續道，“不過你無須擔心，無論你走到哪兒都有下人跟著，她們會提醒你的。”

玉翎甜甜一笑，“只與哥哥在一起時，可不可以不守規矩？”

金鵬點頭，“那是自然。”

見玉翎吃得差不多了，金鵬喚來扶風，讓他把藥君單獨帶過來，自己拿了個如意果在手里擺弄剝開了遞給玉翎，讓她慢慢吃。

藥君連藥童也沒敢帶，一個人匆匆忙忙便跟著扶風趕了過來。此時玉翎也吃夠了，正被金鵬抱在懷里放到了床上。

“小仙見過帝君，見過公主。”

金鵬揮手免了禮，開門見山，“公主在人間多年，神識并未恢復，這是太上府剛送過來的丹藥，你且看看有無問題。”

扶風將一個玉髓雕刻的錦盒遞給藥君，藥君取出藥丸端詳了許久，方才點頭，“回稟帝君，此藥確實可助恢復神族神識。”

金鵬道，“若是公主服用了此藥，多久可以恢復？”

“這……”藥君面露難色，“且容小仙看一看公主的情況。”

藥君取出一段金線向空中一拋，線的一端安穩在玉翎的手腕上饒了三圈，而他手指搭在另外一段，閉目細細診治起來。

待藥君睜眼，他開口道，“公主在人間這些年受了不少苦，以至于比同齡神族看起來小了許多。只要假以時日多加調養，恢復如初并不難。只是……”

“直說吧，不必隱藏。”

“只是完全恢復神識，大概需要三個月左右。”

“她多久能夠恢復到成年的樣子？”

“帝君不必擔心，少則一年，多則三五載，除了調養之外，還要看天命如何了。”

“嗯，本君知曉了，”金鵬將藥喂給玉翎，“扶風，好好招待藥君，公主恢復神識以及成年形態之前，還要有勞藥君多加照顧了。”

“神識？”見外人走了，玉翎不免疑惑，“什么神識？”

“神族皆有神識，若是沒了神識，便會像你這個樣子，與凡人無異。”

玉翎低下頭，半天才抬頭道，“我原本只是個寄住在水巖寺的小叫花子，突然有天他們說妖怪來了，結果卻來了個‘哥哥’。你說你是我哥哥，那你便是我哥哥。你又說我是公主，那我也是公主。如今又來了個什么神識的，我到底……”

“母君生下你的時候，你還未破殼而出便被遺落在凡間。”

“破殼？而出？”玉翎一臉吃驚，“什么殼？”

金鵬揉著太陽穴，“本君說過，你是孔雀，孔雀是……從殼里出來的。”

“我原本以為神仙都是人，結果都是動物？”

金鵬語塞，仔細想了想點頭道，“也可以這么說。”

“哥哥是大鵬，憫月是鷓鴣，惜花是百靈……這里不會都是天上飛的吧？”

金鵬又想了想，“是。”

玉翎從床上一躍而起，“哥哥你說你是大鵬，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真身的樣子，我還沒看過鵬鳥呢！”

“胡鬧！”金鵬笑罵她，“哪有隨意給別人看自己真身的，我若是化出原形，整個北冥宮還以為出什么大事了，怎能輕易幻化？”

“那……我是孔雀，應該很漂亮才對吧？我想看自己的真身！”

金鵬將丹藥遞給她，“吃了吧，若是恢復得快，過些日子就能恢復神識了。”

玉翎盯著那藥丸，倒也沒猶豫就吞了下去，“若是恢復了，我倒想看看我究竟是什么樣子的。”

大鵬道，“我會大擺宴席宴請四海賓客，將你的身份昭告三界。”

“天下？”玉翎不解道，“我有吃有喝就足夠滿足了，何必要這樣？”

“你還太小，不懂這些也正常，”金鵬道，“在神界若是沒有地位，便如同塵埃一般任人欺辱。”

玉翎皺眉，扶著額頭，“神界……神族……好亂。”

金鵬干脆坐在玉翎身邊，給她解釋，“所謂神族，便是人間常說的神仙，然而人間說得太過于神乎其神，大可不必相信。神族負責司管人間事務，掌管生老病死和風雷雨電等等。不過這些事兒都是天尊那邊管著，與北冥宮無關。我只是個懶散慣了的散人，不管事的。”

玉翎眨眨眼，“天尊？那是誰？”

“類似于人間的皇帝吧，不過本君不歸他管，除了父君母君也無人敢管羽族的事，你不必擔心。”

玉翎拿了一把簪子放在手里擺弄，又聽金鵬道，“我已經派人封鎖了消息，你靜養這段時間不會有人來打擾，安心養身體。”

玉翎點點頭，忽然肚子“咕”得一聲，見金鵬奇怪的看著自己，她不好意思笑笑，“還有吃的嗎？我又餓了。”

金鵬無奈，喚來下人去吩咐人布菜，兄妹倆說了一會子體己話，不到半柱香功夫，菜品又如流水一般上來。

扶風在一邊道，“公主方才已經用過了主食，我想著公主怕是吃得膩了，所以這次送來的都是些爽口的小吃食，若是公主不喜歡，我再派人重新做就是了。”

金鵬見桌上放了十來碟小東西，從金絲棗燉血燕窩到桂花糯米羹，樣樣都費了心思，更是有利于滋補，他點頭稱贊，“公主確實不適油膩，日后膳食交給你去辦，切記少油膩，多些滋補品。”

扶風拱手應了便帶人出去了，玉翎見菜肴樣樣精致，反而不忍心下筷子，只拿起一塊紫米珍珠糕端詳。

“不合胃口？”金鵬過來問，“你若是不喜甜食便讓人撤了換別的。”

“沒有沒有，”玉翎搖頭，“只不過覺得這些東西做得太過于精致，反而不敢吃了。”

金鵬沒想到她會這么說，愣了一下道，“北冥宮自給自足比天宮還富裕，何必擔心這些？”

玉翎“哦”了一聲，小心翼翼拿起一塊紅果云片糕放在嘴里，酸得她直皺眉，“我以為神仙都不需要吃東西，結果……”

“神族不過比人族壽命長一些，其他的也沒什么不同，”金鵬看著她，“多吃些，恢復好了我好教你練武騎馬。”

一聽到練武騎馬，玉翎來了興致，“我以前看城里的那些人騎著高頭大馬，可威風了，只不過他們騎馬一向野蠻，還踩死過村里的阿生呢。”

“阿生？也是你的玩伴？”

“不是不是，”玉翎搖頭，“是阿瑟家的看門狗。”

金鵬不由得皺眉，若是個人，他或許還會去向閻君討個人情給他投個好胎，狗……金鵬想了想，問玉翎，“這些年你在人間，有什么人幫過你，有什么人欺負過你。統統告訴本君。”

玉翎嘟嘴，“他們都說我是野孩子，”她絞著衣擺頗為不屑，低聲道，“只有水巖寺的南柯對我好，再有就是阿生了。”

金鵬眉頭越來越緊，除了這個南柯，難不成他要去向閻君為了一條狗討人情？

“阿瑟不愿意帶著我玩，可是阿生總陪我，有一次遇到惡人還是阿生替我把他們趕走的。”

金鵬扶著額頭，看來自己只能向閻君為狗討人情了，讓阿生以后世世為人便是。

玉翎回憶過去的時候臉上竟然露出一絲恐懼，她突然抬頭問金鵬，“我若是有一日犯了錯，會不會被你丟回人間？”

金鵬愕然，隨即笑道，“怎么會，北冥宮才是你家。”

“以前我打翻了燈臺，把整個大雄寶殿都燒了，住持罰我在小黑屋面壁思過三個月，也沒人給我飯吃，如果不是南柯我肯定就餓死了。”

金鵬暗自記下了南柯這個名字，決定給他日后安排個好命格，又安慰玉翎，“乖，別去想之前的事情了，日后你便在這里好好住著，無人敢欺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