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復神識如果這么痛苦，我寧可不恢復。”

蘇皓月笑而不語。

玉翎又道，“月姐姐，藥師殿里這么冷清，難道只有你和幾個童子嗎？”

蘇皓月點頭，“我清凈慣了，不喜歡人多。”

“我也是，”玉翎換了個姿勢趴在蓮花上，“看見人多我就煩，然后就想打人。”

蘇皓月笑笑，“惠澤公主真會說笑，我聽聞過你在瑤池的事兒，我雖說是個出家人，理應不問世事，卻也知道天宮里幾位天妃娘娘都不是善茬，你這次雖然救了清秋，但是冷翡必定不會放過你，你可要小心。”

“月姐姐竟然對天宮的事情這般了解，”玉翎面露感激之色，“我會小心的，冷翡心機沉重，確實不好對付，謝謝月姐姐提醒。”

蘇皓月幽幽嘆了口氣，“好歹你有北冥宮這座大靠山，我也能看出來，佛主雖不方便直接插手神族的事兒，明里暗里也會護著你，只是你啊，看起來是個小丫頭，心思卻比誰都重，誰要是小瞧了你，肯定是要倒大霉的。”

玉翎笑了笑，“我在凡間看冷暖看得多了，有些事兒也不是很在乎，冷翡如若想來害我就盡管來，她上次在北冥宮丟臉丟得已經夠大了，我不介意她再丟人。”

蘇皓月疑惑道，“冷翡還曾經去過北冥宮？”

玉翎于是把上次自己在北冥宮莫名其妙醉酒，又莫名其妙的捉弄冷翡的事兒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聽得蘇皓月笑彎了腰，指著玉翎笑得說不出話。

等到迦音回來的時候，玉翎發現自己身上的傷已經全部愈合，但是她還賴在蓮花上不起來，蘇皓月見迦音已經回來便告辭離去，玉翎被迦音一把提起來，“已經好了就別再裝了，起來跟我去凡間。”

玉翎被他提著腰掙脫不開，“臭和尚你放開，我不去，死都不去，你又要開始折騰人了。”

迦音松手玉翎就跌在蓮花上，她坐起罵道，“你又要干什么？煩死了。”

“你看過花燈嗎？”

“花燈？”玉翎歪頭，“什么花燈？”

“快跟我走，晚了就來不及了，”迦音笑瞇瞇再次提起玉翎，“凡間馬上到上元佳節了，我帶你去逛逛。”

玉翎揉著眼睛，“你哪兒有那么好心，不會又要變著法子折騰我吧？”

迦音沒回答玉翎，直接拎著玉翎坐在蓮花上，一眨眼的功夫就帶她到了凡間。

玉翎一睜眼，她正站在橋上，一旁的迦音戴著帽子一身便裝，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已經變成了凡間小姑娘的打扮，一身紅色棉襖，扎著兩個小辮子。她拽了拽迦音，指著橋下人來人往。“臭和尚，你帶我來這兒到底干什么，你快說啊。”

迦音蹲下來一把抱起玉翎，“帶你來玩玩不行嗎？”

玉翎臉一偏，“你真有這么好心？”

迦音手里變出來一個荷花燈遞給玉翎，“這個你拿著，雖說在凡間多年，可你怕是沒有來看過這些。”

玉翎接過荷花燈，普通的荷花燈都是粉紅色的，然而玉翎手里這盞卻是紅色的，花瓣由紅玉髓雕刻而成，花心由純金打造，整朵花被六片岫玉做的葉子托著，玉翎提著荷花燈，“臭和尚果真有錢，一盞燈都花這么多心思，不過我可不會謝謝你，這是你送我的。”

迦音手指一彈，金色的花心上已經多了一小撮燭火，玉翎笑道，“臭和尚你戲法變得不錯嘛，挺好玩的。”

迦音抱著玉翎，“你是不是吃胖了？”

“我呸，我在靈山一口東西都沒吃到，沒餓瘦就不錯了，怎么可能吃胖了？”

迦音皺眉，“皓月真是粗心，竟然沒給你準備吃食，我帶你去吃點東西吧。”

玉翎翻了個大白眼，“不吃，我要玩夠了再去。”

玉翎從迦音身上蹦下來，“既然來了就要好好玩玩，上次我和哥哥來凡間除了喝酒就是看別人家喪事兒，一點兒意思都沒有。”

迦音牽著玉翎走在橋上，身旁來來往往的都是放河風的年輕姑娘家，玉翎聽她們歡聲笑語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只是緊緊拽住迦音的手，迦音握著玉翎的小手，“若是看不下去便不要看了，我帶你到前面走走。”

玉翎搖頭，指著蹲在一邊小姑娘手里的河燈道，“你能不能幫我變出來一個，我……”

迦音笑了笑，拾起一塊石頭，“你看著這塊石頭，心里想著想變出來的樣子，用你的意念……”

玉翎雙手捧著石頭，一動不動注視著它，只是過了好一會兒石頭依舊是石頭，迦音輕聲道，“摒除雜念，心里只想著你希望的樣子。”

玉翎閉上雙眼，又過了一會兒，手中的石頭還只是塊石頭。她哼了一聲，狠狠跺了一下腳，“我做不到，你再教教我！”

迦音蹲下身，握住玉翎的手，“別慌，還記得你上次捉弄冷翡的時候嗎？那時候你是怎么想的，現在再試試。”

玉翎點頭，閉上眼仔細想著河燈的樣子，只見她手里的石頭已經變成了一朵淺紅色的荷花，雖說遠不如迦音的荷花燈精致，卻已經也有了河燈的樣子。

“很好，”迦音撫著玉翎的臉，“你做到了。”

玉翎睜開眼見手里的河燈丑得厲害，丟給迦音嘟囔道，“丑死了，你留著放吧，我才不要。”

迦音收了玉翎的河燈，牽起她的手，“走，我們到前面看看。”

玉翎打了個呵欠，跟迦音并排走著，只是玉翎不知道，她每走一步路身邊就會開放一朵深紅色的荷花，迦音暗自在身邊設了結界讓凡人看不見他和玉翎，心里不由得感嘆玉翎不愧是百鳥之首鳳凰的后人，步生蓮花的本領怕是連自己也要望塵莫及。

迦音帶著玉翎一路走著，河邊形形色色的人臉上都帶著笑，無論男女老少，到處洋溢著節日的喜慶氣氛。

玉翎想到自己以前在水巖寺過上元節的時候，只能遠遠看著富家少爺小姐打扮得漂漂亮亮，手里拿著自己從沒見過的吃食跟著父母來寺里上香，自己當時心里羨慕極了，半夜里曾經跑到佛堂偷了一塊酥餅，如果不是自己跑得快，恐怕又要被抓了挨一頓鞭子了。迦音不知她心中所想，卻也知道玉翎瞧見凡間喜樂容易勾起陳年傷心事，領著她走得越走越快。

街上到處掛著花燈，迦音擔心玉翎走散了便緊緊領著她，玉翎左看看右看看，忽然瞧見前頭一家賣元宵的鋪子，非要拉著迦音坐下來，叫了兩碗元宵，自己吃了兩口就吃不下了，便推給迦音，迦音笑笑，“我也吃不下，你說怎么辦？”

“吃不下也得吃，堂堂佛主怎么能浪費？”

迦音喚來店小二，遞給他兩塊碎銀子，然后對玉翎道，“拿著你的碗跟我走。”

“拿碗？”玉翎驚訝，“你有病啊讓我端個碗做什么？”

“要么吃完，要么端著一會兒再吃。”

“我不干，”玉翎一拍桌子，“臭和尚你欺負人。”

迦音笑瞇瞇看著玉翎，有意無意的故意多看了一眼她手上的法蓮環，玉翎一個哆嗦，依舊嘴硬道，“我不……”迦音念了幾句咒玉翎就疼得受不了，捂著手腕道，“停……停停停我端……求你了停下來，好疼……”

迦音立刻停了下來，盯著玉翎極不情愿的端著碗，跟在自己身后走。

“你可以一邊走一邊吃，但是這碗不能丟，得帶著回去。”

“臭和尚你欺人太甚！”

迦音回頭看著她，“我這是在教你節約，怎么是欺負呢？”

玉翎一邊走一邊低聲咒罵迦音，迦音就當沒聽見，依舊在前面走著。

玉翎走著走著就又餓了，拽住迦音，“臭和尚你等會兒，我又餓了。”

迦音指著她手里的元宵，“那你就把它吃了吧。”

玉翎“哦”了一聲，卻一口都不吃，然后一抬手把碗往迦音身上扣過去。

迦音手一揮就穩穩接住碗，然后便開始念咒，玉翎這次手腳一起疼得根本站不住，撲通跪在地上。

只不過她這次沒求饒，她這般做一是不服氣，二是想試試這個法蓮環究竟能疼成什么樣。

迦音算準了玉翎遲早有一天會故意作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用了最嚴厲的咒語，他雖心疼玉翎卻不相信在自己佛法之下還約束不了一個孩子，所以毫不留情。

玉翎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兒聲音，她已經無力站起，整個人癱倒在地上蜷縮成一團，額頭上滿是冷汗，嘴里只能發出嗚嗚的呻吟聲。迦音停止了念咒，居高臨下看著她，

“服氣了么？”

“不……服……”玉翎用盡全力道，“你……只會用這種……下三濫……”

迦音再次念咒，玉翎嘴唇已經咬出了血，手腕腳腕上也已經開始滲血，額頭上青筋暴露，已經痛到了極致。她身上已經開始不由自主的顫抖，然而卻依舊不肯求饒。

“我就那么不值得你心服口服？”迦音道，“還沒人能承受這么久，你是第一個。”

直到玉翎口吐朱紅，痛得昏死過去，迦音才停了下來，彎腰把她抱起，長嘆一聲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