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理新寵”優·喬納森神情恍惚走出議會大廳，終于是結束了，望著這綠野北境長舒一口氣，身心終于解放的感覺，如獲新生。

同行們從身邊匆匆而過，幾乎都投來異樣的眼光，或是羨慕，或是躲避，優無暇分辨，聽著他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無非是議論喬納森和他的報社以后在社會上該如何自處。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以前喬納森報社的關注度也不是很高啊，一個人熬熬夜就能管理好的網站，軍方還能為了只螞蟻開大炮來打嗎？

看著外面還是蔚藍的天，季節變換殘留下來的悶熱此刻越發地明顯。優站在熱鬧的會議大廳門前，瞥見中央大型的噴泉廣場上站滿了人，多是對這次會議進行事后報道的。其中優·喬納森的名字被反復提起，喬納森報社也被點名，也算是小火了一把吧。

這些同行里還有老友相會的，新友結交、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不在少數，基本上是為了今日頭條跟爆火熱度。

與民眾的閑情雅致不同，極北地區的軍事顯得非常壯觀而嚴肅，軍隊將這亂糟糟的中庭花園層層包裹，秉著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態度，給人來者皆是概率性敵人的氛圍感。其整齊劃一的步伐，訓練有素的氣質，不得不佩服軍人的意志，無論何時都保持著高度警惕，無一絲松懈。

默默嘆了口氣，根本就沒人能搭得上話，優只能低調得從人群中穿過，燙手山芋的自覺，就是主動躲開旁人不招惹，暗自回到自己的車上即可。

極北地區說大也不大，建立之初就沒有考慮過商業、民宿住宅功能，一直以來這個地區就只有聯合政府大樓、人未樓和員工宿舍三處壯觀宏偉的建筑群。

聯合政府大樓包含了一切辦公用途，占地面積最大，議會大廳就是其中最靠外的一個功能建筑；除高層住在聯合政府大樓內部以外，其余工作人員都住在員工宿舍；人未樓還未被爆炸毀掉之時，醫療部門是設在其內部的，現在大樓沒了，就跟著軍隊一起駐扎在極北地區各處，也因此被封為歷朝歷代最風雨飄搖的醫療部。那時的人未樓還是全世界最高的建筑，其內設有學院，面向全世界正常招生，是眾多優秀學子夢寐以求的地方。

可現如今人未樓因爆炸荒涼荒廢，其廢墟掩藏在一棟棟高聳入云的大樓背后，當初也因其地理位置非常靠后，即便上將想要挽回也完全來不及。

滾滾煙塵如硝煙依舊，人未樓就是聯合政府心上深深的一道疤。

可是話又說回來了～這些對優這個小小記者來說有何關系呢？茶余飯后的談資罷了。

上車，啟動。

優先靠著座椅放松一下自己，而后起身，伸手擺正車窗前的擺件，看著擺件上貼著一家四口的照片，他終于釋懷地笑了一下。

自動駕駛模式，設定好路線，優再次靠在座椅上，系上安全帶，將右手放在中控臺后便安然睡去，車子順著路線指令向極北地區外駛去。

與此同時，另外一邊，代理辦公室——

剛剛送走了一眾高層的代理和塞納緩步走進辦公室內室，塞納隨手將門給鎖上。

“現在你可以解釋一下為什么要答應開這個公開會議了吧，還有為什么要開完會才跟我解釋。”

塞納開門見山。

代理則準備更衣，一邊褪去衣衫，一邊漫不經心地回復：

“如果會議沒什么波折我就沒有跟你解釋的必要，而現在一波三折，我想你也應該能猜到我為什么這么做。”

“大概吧，”塞納一件件將代理脫下來的衣服收拾好，“一開始我是猜測你想從這些發件者里面找出謀害上將的兇手，現在覺得，你的目的不止于此，但不好說。”

代理瞥一眼塞納，一個順手將領帶扯下：“你將就著說說看，興許全對呢？”

塞納停下手中的活兒整理了一下思路，片刻后將領帶拾起，理順撫平：“其一，我能確定的，你想查出兇手，其二，你想知道軍方內部誰有謀反之心，其三，你想看看那些尚未投降的地區會有什么行動，其四……說不準，興許你想找出媒體跟各軍部的關系，但你同意只讓那一個記者提問，就不一定是這個目的……就這么多了。”

代理將最后一件制服脫下扔在一邊，裸露的肩背一眼看去堅如磐石，肌肉線條清晰可見，深深淺淺數道疤痕，映照出曾經的艱辛歲月。他心底忍不住怨這走形式用的軍裝真心難脫，可是時間緊迫，不能有一絲猶豫，只得急趕慢趕抓緊更換，解開褲子前還不忘回頭提醒一下塞納：“能麻煩轉個身嗎？”

“哦，對不起。”

塞納微微低頭行了個禮，轉身背對代理。

“你說的都對，但不足，”繼續剛剛的話題，代理的語氣稍微認真嚴肅了點，“就比如今早從走進議會大廳的那一刻開始，我就時刻提防著樓上的狙擊手，還有觀眾座椅下，承重柱上的炸彈，這些炸彈爆炸并不會直接炸傷我們，但如果它們提前爆炸，倒塌的磚石依然會砸到我們，還有那些能入場的五花八門的記者，每一臺攝影機及站在其后的攝影師等等，你考慮了外部來源的危險，卻沒考慮內部。如若極北地區內部就有人圖謀不軌，這可比任何外來者都要危險百倍。沒有利益的聯盟是不存在的，得知道他們在想什么，想要什么。”

這可就讓塞納更加疑惑了：“即使你的第六感告訴你此次會議絕對危險，你也依舊決定鋌而走險以找出更多的線索？”

“是的，走到這一步，你我都不容易。”進而話鋒一轉，代理突然換了語氣，變得無奈而求助道，“對了，能幫我系一下領帶嗎。”

塞納回過身，就看見代理在跟領帶做斗爭，一條素色領帶在他手里跟活靈活現的蛇一樣，完全不聽指揮。

“失禮了。”塞納上前接過領帶，頷首低眉仔細為代理系好，沒有一個動作是多余的，“那接下來呢？接下來該怎么辦？你確定要去比賽？”

代理的神情分明是在表達“那還用說”，這很符合他一貫穩操勝券的做派，但他準備賣個關子：“接下來不是我們要怎么辦，而是奧利維亞，我們的準將要怎么辦。”

“她？你相信她嗎？”

“當然不信。”

“那你是覺得她會盡心盡力解決目前的問題嗎？”塞納開始協助代理將常服一件件穿上，并整理好。

“這就得看她信不信我說的話了。”

“什么話？”

代理勾起嘴角，卻非真的在笑，沉聲說道：“我不是兇手。”

常服整理妥當，鏡中之人毫無破綻，遂而往門邊走去，一邊走一邊贊揚身邊人：“手藝不錯，你給她那一巴掌不就是要她盡全力去解決問題嗎。”

疊好軍裝，塞納緊跟著離開代理辦公室，隨著房門被關上，整座聯合政府大樓似乎都震了一下。

只不過～這真正力拔山河氣震樓的暴力狂卻并不是塞納，而是幾層樓之下的絕代佳人——

這位一腳踹開網絡信息部門大門的人，正是火冒三丈的奧利維亞，此刻她正站在倒塌的門板上俯視著整個區域。

與她的“熱火朝天”相反的是，網絡部門的所有成員都累趴在自個兒的崗位上，四周只有機器在滴答作響，別樣寂靜。

“西格！！！”

奧利維亞對著主控臺大吼一聲，許久，沒有得到回應。她怒不可遏，徑直走到主控臺旁，高跟鞋每一步叩擊地面的聲音都像是要把人的耳膜震碎，只一伸手，就將主控臺上邊趴著睡覺的男子拽了下來。

睡夢中被拽起又丟下，屁股落地，那名男子終于睜開了眼睛。

“是您啊，部長......”盤腿，揉揉眼睛，抓抓頭發，伸個懶腰，眼睛一閉又要坐著睡過去。

“你還能安安穩穩的睡覺？！你知道你捅了多大的婁子嗎？！”奧利維亞恨不能給他一腳，礙于制服不能失儀。

“婁子……”男子每一次呼吸都像云一樣綿軟，似乎下一次就要給周公磕頭去，“我都按您的吩咐辦了，還會出什么事......”

“你自己看！”

奧利維亞又將男子拎起來丟回主控臺，按住，然后調出今早的抽獎結果。

“這種愿望怎么可以出現在大屏幕上！”

男子撐開眼皮子看了看，知道奧利維亞在氣頭上，還敢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笑了一聲：“這個啊，會出現很正常啊～”

“你！”奧利維亞只覺得這家伙就是要氣死自己，渾然不知錯在哪里。

男子嘆了口氣，想著自己反正是睡不了覺了，還是給頭兒解釋一下吧。不禁環顧一下四周，看著死氣沉沉的部門，發自內心羨慕那些在這種情況下還能裝睡的下屬們。

“決定抽獎活動的時候我就跟您提議過，不想讓它出現的郵件直接刪除，您礙于這是第一次親民活動，想搞正規點，只是降低它的概率，它還是有可能被抽中的。”

男子——西格斯——仔細跟奧利維亞解釋道，順便調出了與中獎愿望相似的其他大量郵件。

“想跟代理打一架的大有人在，不刪除就會累積，它的整體概率反而會上升，會被抽中很正常，就算不是這個張三，也會是那個李四，沒差。”

奧利維亞氣的，那是抱胸扶額來回踱步，嘴里叨叨著：“我怎么就沒想到呢……”進而只手叉腰輕嘆一聲，看起來是真的非常焦慮無奈了。

事已至此，也沒有讓時間重來的辦法，只能走一步是一步見招拆招了。

“將你制造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設備都拿出來，興許代理能用上。”

今日的隱形耳麥也是西格斯的作品，融入耳垂，微型隱形，又不影響通訊信號和全息投影，非常實用，只是材料比較難得。

若不是情況緊急，奧利維亞也不會允許西格斯不務正業。

“您不是一直很反對我造這些東西嗎？”

“讓你拿出來就拿出來！那么多廢話！”

奧利維亞說著將西格斯的一只手薅了起來，疼的西格斯哇哇直叫，桌子拍的那叫一個響。

“如果代理有什么閃失，你也就不用再造那些東西了！”

說完，又甩掉手，以居高臨下之勢俯視西格斯。

“別忘了是誰力保你坐上這個位置，才有源源不斷的‘卡斯金屬’供應的。”

緊接著，奧利維亞壓住最后一絲火氣，不緊不慢離開了網絡信息部門。

就是部門倒塌的大門又被踩碎了幾塊。

西格斯是真的想哭，奧利維亞光薅下他的胳膊，都不帶安回去的。

“你們可真是好同志啊，看著部門的靈魂人物在受折磨也沒個出來幫腔的。”

聽見奧利維亞的腳步聲遠去，部門中才終于有人敢出來說話。

“我們要幫腔的話，薅下來的就是所有人的右手了......”那人還在工位上趴著，也是累的動彈不得，“她還蠻好的啦~只叫醒你一個，體恤我們......”

西格斯無語苦笑：“你怎么知道是右手啊……”

“顯示屏反光啊老大......”

一陣詭異的靜默。

“這么說，你們都看到了。”

......

“要叫醫療嗎……”

西格斯累趴，叫了醫療也還是就地醫治，怪擾民的：“不了，現在也沒那么疼了，大家再睡會兒吧……”

聞言，整個部門異口同聲：

“太～感～謝～了～老~大~”

話音落，整個部門恢復死寂狀態。

不知過了多久，主控臺的投影屏上顯示接收到一封郵件。

西格斯還沒有完全睡死，迷迷糊糊睜開眼看了一下。

“拉替尼·卡納......誰啊......”

反正不認識，頭一歪又睡了回去。

結果這一睡就睡到了晚上，西格斯又是被丟到地上摔醒了，這次沒有手能扶住緩沖，屁股生疼。

“西格！你是死了嗎？！這么重要的郵件居然不看不匯報？！”

“啊～？”

西格斯艱難地撐起半身向主控臺張望，除了奧利維亞的短裙絲襪大長腿，便是投影屏上的一封已讀郵件，有點反光，看不清楚。

“為什么這么巧......”奧利維亞自言自語。

西格斯聽不明白，倒是右手疼的特別清醒，看了一下其他下屬，基本挺尸。下意識抬頭看了看主控臺背后的大屏幕，上邊顯示時間是晚上九點多。

“怎么了，準將？”西格斯一臉茫然。

這不問還好，一問奧利維亞的怒火就炸了開來：

“你不知道這個拉替尼·卡納就是挑戰代理的人嗎？！”

西格斯的表情“單純”地像個無知少年：“不知道啊～”

“你！”奧利維亞大口喘氣，“你真的要氣死我啊！”

西格斯不解，不就是個平民嗎，還能殺了代理翻天不成：“這個拉替尼·卡納很危險嗎？”

“這不是挑戰者危不危險的問題，問題是他約戰的地方！”奧利維亞又是將西格斯拎起丟回主控臺，“你自己查查，現在羅佧區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