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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遺忘2

夜月清輝,啟月圣宮。圣君站在水榭亭廊,凝望著天上一輪玉盤,好像那清暉里有一張絕世容顏正對著他笑。圣君亦不自覺笑著,只是許久笑容僵硬轉而變成憂容,哀嘆失去的心酸,無聲怒吼百年的思念。

“月澤,你在那里還好嗎?”

清暉滿地如水銀流瀉,只終究給不出斯人想要的答案。

百年前,初見時的美好,相處之下的純粹快樂,仿佛就在昨天,心衰老了,別的說不出有多好,一生最美好的幾段時光變得格外清晰,這點就足以令人欣慰。圣君最近總覺得自己衰老的速度越來越快,對舊人的思念也日益加深,每每獨處時,總要對著月光仰望回憶舊事一番才能安睡。昨天找無憂進殿商量尋找祭月圣女的事情,沒想到他竟然一點消息都沒,他本不想讓自己變成暴君的樣子,可誰又能理解他心中的苦楚,百年前,他剛坐上啟月國君主之位時就對月神發下重誓,他在位的一百年間,要讓啟月國子民興旺,國富民安。可如今事與愿違,他還沒做到,他還不愿意歸于暗月之中!

“月澤,你會原諒我的吧!我對你的諾言做到了,無憂做了一百年的啟月祭神,他做得很好!”圣君眼前又浮現那張出現在夢里的絕世容顏。突有侍女來報,癸丑大人來見,圣君收起心思,冰冷回道“到啟月閣去。”侍女回諾,蓮步輕緩退出大殿,圣君亦擺駕去啟月閣。來到啟月閣,癸丑已在殿內等候,圣君坐下,示意癸丑上前匯報進展。

“祭月圣女查到了沒有?”

“回圣君,微臣暫時還沒有頭緒,不過……”

癸丑故意拉長余音,似說不說引起圣君的好奇,圣君微抬下巴,掃了一眼癸丑,癸丑立馬湊臉向前,道。

“無憂身邊多了一位侍女,叫寂寥,貌似是新近才有的,我的眼線回報說,這名新侍女身份有些可疑,相信再過幾天就會有消息傳過來。”

圣君嗯了一聲,背向后靠在座塌上,威嚴說道。

“以后,對無憂的監視要繼續加緊,他做過的事情要如實匯報,他沒做過的事情,我也不希望有誰筘到他頭上!”

癸丑惶恐伏地跪拜,連聲說道。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癸丑從啟月閣出來,站在宮殿臺階上,俯瞰整個啟月城,心中油然升起王者氣概,大袖一揮,仿佛他是這啟月國的王,而他最想爭奪的不是這王,而是無憂的祭神之位,比王還要尊貴!癸丑沉浸在自己的念想里,渾然不知殿角的檐縫里有一雙眼睛正死死盯住他。這雙眼睛像狼的眼睛,犀利,放著精光,無論是誰都無法逃出這雙眼睛的追蹤,且一旦被這雙眼睛盯上,就永遠別想逃離開,除非他死了。這雙眼睛盯著癸丑一刻鐘,瞬間消失在殿角,癸丑還沉浸在自己的念想里。

菩提禪院,山闊風清,五月的天,艷麗和暖,山月坐在菩提樹下冥想打坐,這已經是她找到的最能打發時間的活動,關鍵是她發現自己每次打坐冥想之后,對這個世界的感知能力會一點點變強。她覺得不可思議,之前跟著老禪師學習打坐冥想的時候,總是意念收不住,胡思亂想,身體也是搖擺不定,老禪師說她這是定力不夠,需要多加練習,后來慢慢的能冥想好一會兒,可惜每次都是隨機事件沒有定性,自從來到這菩提院,剛開始的時候有點心神不寧,第二次開始就能輕易集中意念冥想,這幾次更是感覺到突飛猛進的變化和敏銳強烈的感知能力。

自從嵐風匯報魂魄消失與寂寥有關,無憂總是有意觀察寂寥的一舉一動。這日,無憂親自來到菩提院,進來時剛好看到山月在菩提樹下閉目冥想,手指輕輕一彈,一片菩提樹葉落在山月肩頭,山月緩緩睜開眼睛,看了右肩膀一眼,輕輕把菩提樹葉捏在手指間,扭臉看了無憂一眼。

無憂:“菩提葉落,塵心自動。”

山月:“自在俗身,無畏塵心。”

無憂一身玄色道服,加之清瘦身材,頗有仙風道骨的感覺。這一問一答之中,眼神中不自覺是對山月的贊賞。山月看得有些怔愣,結結巴巴問道。

“你是神仙嗎?看你這身穿著,一派仙風道骨,看起來就像是經書里繪畫的修仙之人!”

無憂眼神清澈如甘泉水,面色柔和似朗月,淡淡看一眼山月,走向菩提大殿,回道。

“我看你很有悟性,頗有修行悟道的慧根,你可愿意跟我學習修行嗎?”

山月一聽說自己有修行慧根,眼前這么一位看起來修行很深的人愿意教自己,立馬點頭答應。

“從今天開始,先學習啟月祭神儀軌和各類經典,怎么樣?”

“你會看相算命嗎?我比較喜歡看佛經,也經常參加一些禪修活動,說實話,這些好的東西真的能幫助痛苦的人面對生活中的艱難困苦,我自己就是很好的受益者……”山月邊走邊自顧自說著,無憂突然停下轉身看著山月,山月一個急剎車,距離無憂一手掌的間隔站穩,猛拍心口深呼吸。無憂的聲音從頭頂如水銀澆灌而下。

“你想起自己是誰了?”

“沒……我只是模糊記得好像有參加過這種場面。”

無憂意味深長地看一眼眼前的女魂,心頭的封印又在隱隱作痛。無憂默默念了一遍絕情咒,壓制心頭封印的痛感。

山月不遠不近,保持適當的距離跟著無憂走進菩提大殿。無憂很虔誠地點燃一支香,在三尊佛像面前儀禮復雜地跪拜一番,山月本想學著無憂的樣子,可動作實在太復雜,她看不懂,學不連貫,索性就按照自己以前參拜菩薩的樣子,雙手合十,在三尊佛像前拜了三拜。山月拜完,無憂才開始第二遍跪拜,山月亦虔誠肅穆的看著無憂,心內升起一股敬畏之意。無憂跪拜結束后,不知從哪里變出一本《般若波羅蜜多心經》遞給山月,山月雙手在身上擦拭干凈,接過經書,準備翻看。無憂阻止了她,端正肅穆地囑咐道。

“三天后我來檢查,這是第一本,要爛熟于心。”

“三天,爛熟于心,這有點困難……”

無憂看了山月一眼,山月一看苗頭不對,不像是開玩笑,立馬端正了身子,看著無憂。

“好,我盡力。”

無憂長袖一揮,瞬間消失在山月面前,山月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跌坐在大殿門檻上,許久才回過神來,自言自語道。

“難道真是神仙?!這到底是哪里啊?難道我飛升成仙了?”山月擺出飛升的姿勢,很遺憾,她完完全全沒有動!山月覺得有點不可思議,走一步胡亂看一圈,生怕無憂又突然冒出來。

祭神大殿內,無憂端坐在榻上打坐,眉頭緊皺,仿佛在忍著什么痛苦,角落里突然現出一個黑影。

“祭神,您心頭的封印又發作了?!”

無憂收攏心神,緩緩睜開眼睛。眼神示意嵐風坐下。

“無妨,或許你說的對,寂寥與月澤魂魄消失有關。”

“癸丑在菩提院內有眼線,他發現了寂寥,正在進一步查探。”

無憂看了一眼嵐風。

“菩提院內的眼線,我會盡快查出解決掉,只是……“

“什么?”

“寂寥若與圣女魂魄消失有關,您的劫數……要不要……”

嵐風做了個殺的手勢,無憂冷冷看了他一眼。

“不用,你繼續監視癸丑,我一定要知道當年他做了什么!”

嵐風領命,準備退去,無憂撇去一個眼神,嵐風停住。

“菩提院的眼線查出來先留著,我還要他傳遞有用的消息!”

“是!”

無憂繼續打坐,心頭封印撕裂的痛感稍稍緩解。

“我不和你結夫妻的緣,只允你同修梵行的諾。我若得度,必來渡你。”

這句承諾,已在他心內回蕩兩百年,一百年前,他以為是月澤,但還未開口,便永遠失去了開口求證的機會,轉眼時間,又將是一百年,封印也已百年沒有動靜,只不知為何最近總是隱隱作痛。

無憂盯著座榻對面的一幅人像,雕塑一般定格凝望。

“月澤,是你回來了嗎?”

菩提院內,山風微瀾,清香襲人,是修行的絕佳選擇。山月跪在大殿內,一字一句一行一頁地背誦般若波羅蜜多心經,說真的,背書對她來說,不是一件難事,可這經書短短兩百多個字,實在是太難背。雖然嘴上一字一句認真讀認真背,可這些字仿佛沾了忘字訣,讀過就忘,這已經是今天讀的第180遍了,還是沒記住。山月心內有點毛躁,想把書扔了,看了看三尊莊嚴肅穆的佛像,還是虔誠的把書合上,對著佛像合十參拜一下,退出大殿。

遠處走來一個纖瘦的身影,山月站在菩提樹下仰望月色,莫名的一股幽怨在心底滑過,臉頰一涼,山月用食指一抹,竟然是眼淚!

彷佛被鬼神選中,山月心內驚慌失措:“眼淚?!難道空氣中有看不見的誰在對著我掉眼淚?!”

山月左顧右盼,尋找一番,那個纖瘦的侍女剛好站在山月身后,帶著一臉甜笑。

“寂寥,你沒事吧?”

山月反應了一下,“你……在叫我嗎?”

那侍女愣了一下,這除了我就是你,不是叫你,難道還能叫我自己嗎?!

山月忙害羞撓了撓頭,連聲抱歉道:“我沒事兒,請問你是?”

那侍女依然甜笑溫柔回答道:“我叫許清宛,我看你自從來了菩提院,就總是孤單一個。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們交個朋友吧。”

山月沒想到,竟然有女子主動跟她做好朋友,她面上保持著笑容,腦海里卻已活動一番,她雖然看起來人畜無害,溫柔恬靜,但她心里最清楚,她不是那種隨便與人做朋友的人,她對人總是藏著三分疏遠,永遠對人保持戒備,哪怕是最好的朋友,她也會在心底留有一分距離。

“好啊!你應該是我在這里的第一個朋友。”山月嘴上應著,心里卻藏著十二分的戒備。

“寂寥,你從哪里來啊?”

“這個,我也不知道,我一醒來就在菩提院了。你呢?”

“我?我是從小就進來菩提院,六歲就在院里干活了,到現在已經七八十年了。”

山月看了一眼許清宛,帶著不可置信的眼神,心里暗暗驚道“七八十年?!可是你看起來不過人間女子二十歲左右的樣子,這里難道都是妖怪?!”打量了好一會兒,面上露著淺笑,道。

“怪不得,你身上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干凈氣質,看著就很舒服。”

“寂寥,你身上也有一種特別暖心的氣質,看著就讓人覺得很安心很溫暖。”

有朋友陪著說話,雖說是禮尚往來的敷衍,山月心里的那點幽怨切切實實被沖淡了許多。她也沒心思想著剛才那一滴莫名眼淚的事情。聊了好一會兒,晚鐘敲響十二下,許清宛起身告別,兩人約了下次一起下山,山月又回到大殿內背心經。

山間清凈,霧靄山嵐,流云飛霞,山峰疊翠,真是觀之不盡,沉浸其中無法自拔。眼看著無憂給的期限還有一天,山月背的焦慮煩躁,她是最不愿意輕易服輸,越是焦慮,越是告誡自己要冷靜,一頁一頁背下去。早飯時,許清宛給她端來小粥饅頭,她吃兩口就埋頭背經,現在已到午時飯點,她背的頭昏腦脹,想去找許清宛。剛走到廚房,便偷聽到里面有侍女說悄悄話。

“哎,你說寂寥到底是什么身份,才來三月就可以做祭神的侍女,我們在這里做了這么多年,也還是個打雜的。”

“誰知道吶!聽說祭神神秘莫測,從來沒有侍者見過他的真實面貌,之前所有的侍女都莫名消失了,寂寥估計也很快就會消失的。”

山月聽到自己很快就消失,腳下一軟,膝蓋磕在門上,痛的她齜牙咧嘴,趔趄著走開了。回到自己寢房內,端起桌子上的茶壺倒上一杯茶,給自己壓壓驚。只是越想越不對,自己還不知道自己是誰,怎么來的這啟月國,之前在書館里發生了什么,這些她都不清楚,怎么能消失?!

不行!她必須要逃跑!絕不當這鬼祭神的侍女!

不行,那個嵐風看起來很厲害,好像也逃不掉吧……

山月思來想去,只有一條路,把經書背會,等無憂來,問個清楚,說不定他知道呢。

山月拿出十二分的精神來背心經。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

三天時間已到,山月一大早跪在大殿內,虔誠的合十禮拜,既害怕又期待無憂早點過來。她剛參拜完佛像,無憂已站在她身后。

“經書背會了嗎?”

山月被這突如其來得詢問嚇了一跳,強裝鎮定,跪在蒲團之上,轉身看著無憂,他依然一身玄衣,面容冷峻,不容侵犯。

“當然背會了。”

說著山月自顧自背起來,雖然有些磕磕絆絆,好在終于全部背下來了。

無憂面無表情,道:“這只是開端,后面還有《地藏菩薩本愿經》《金剛經》《妙法蓮華經》等。”

管它后面還有什么經,保命要緊!山月反應奇快,一把抓住無憂得胳膊,生怕他會立馬消失,無憂被山月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你!”

山月死死抓住無憂的胳膊,整個人像是掛在無憂胳膊上。

“我也不想這樣,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放開你。”

山月其實最害怕與人肢體接觸,她這一舉動鬼知道是耗盡多少勇氣,可是為了活命,她必須如此。

無憂在這兩百年間,從未與誰肢體接觸,就連月澤都未如此舉動,轉念一想,月澤也絕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無憂也不知道,按照他以往的行事風格,對于這樣的舉動,他應該一掌劈開胳膊上掛著的山月,此刻鬼使神差,他反問一句。

“什么問題?”

“祭神在哪里?”

無憂頓了一下,道:“你找祭神?”

“我聽說做他的侍女,會無緣無故消失,我還不知道自己是誰?從哪里來?我不想消失的不明不白,我不想給他當侍女。”

無憂不知道她是從哪聽來的這種謠言,覺著好笑,嘴角剛上揚,心頭封印傳來撕裂的痛,無憂另一只手猛揮衣袖,消失,山月咣當一下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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