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下著大雨,咔咔劈著炸雷,六里村鄭家的男人卻不待在屋里,站在屋檐下來回走動,雨打濕了衣服也不在意,嘴里一直叨咕著祖宗保佑,屋里面一陣陣慘叫,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傳來一聲嬰兒啼哭。男的臉上一喜,趕緊開門想沖進去,但是一遲疑,又悄悄把門關上,像個賭徒一樣站在門外:“男孩兒!男孩兒!男孩兒!”
半晌接生婆終于開門請他進去,男的進了門沒有進里屋,只是小心翼翼的問接生婆:“男的女的?”
“是個男孩兒。”
男子終于放下心,哈哈大笑,趕緊從兜里掏出一把零錢遞過去:“三大娘真是辛苦你了,這點錢您拿著買點吃的用的,別嫌少。”
接生婆遲疑的接過錢,卻沒揣進兜里,攥著錢猶豫半天:“小鄭,你兒子長的和別人家孩子不太一樣。”男的心一跳,難道是個畸形?心里害怕:“三大娘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唉,你進去看看吧。”
男的進了屋抱起孩子一看,嚇得一抖差點把孩子扔了。這孩子四肢健全,但是額頭兩邊向外鼓著,好像有兩只角要長出來一樣,高顴骨尖下巴,相貌猙獰,最讓他害怕的是這孩子一只眼睛居然沒有眼仁,整只眼睛是純白色的!這是生了個妖怪呀!男的抱著這孩子,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鄭家在六里村里算是個大家族了,鄭家老爺子得知了這個消息過來看孩子,也算是他天良未泯,最后決定把孩子留下,好歹也是條命,總不能淹死啊。但是不想把這孩子列入鄭家輩分里,名字里也不許用鄭家范字,單獨給這孩子取了個名字:鄭復!
鄭復稍微大稍微大一點的時候,村子里面來耍戲法的看見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非要買這孩子不可,找了鄭復的父親出了高價,鄭復的父親本來就看這孩子不順眼,現在有人出高價買自然是同意的,但是鄭復的母親不肯,抱著鄭復坐在炕上,一邊放著剪刀。只要鄭復他爹敢上來搶,就抄起剪刀對著自己脖子自殺。總算是把鄭復保住了。
后來又來了個算命的先生,看見鄭復的母親抱著鄭復出門,一直追到鄭復家里,非要免費給算一卦,直嘆這孩子天生一只鬼眼,還帶著五分鬼相。說他這眼睛不但能看見鬼,還能殺鬼,是天生降妖除魔的材料。求著鄭家把孩子給他,承諾等他們老了一定把鄭復送回來給他們養老送終,最后還是被鄭復的母親攔下了,如果說第一次沒賣是救了鄭復,第二次絕對是把鄭復耽誤了,使鄭復只能做個平凡的農民。真是成也蕭何敗蕭何。
鄭復慢慢長大,五六歲的時候趕上鄭家祭祀,大家都忙著磕頭跪拜,鄭復手指著供桌:“爸,怎么這么多人在那吃東西啊?”他爸告訴他別亂說,他不聽,形容這些吃東西的“人”的樣子,還有他們互相搶奪食物時說的話,一家子嚇得臉都白了,因為這鄭復形容的人里面有幾個死的年頭不長的,活人都見過,和鄭復說的一模一樣。回到家之后鄭復就被老爹一頓胖揍,警告他以后不許亂說,可是從那以后鄭復看見的奇怪東西就越來越多,經常嚇得大哭大叫。家里人就找來大神想把他那鬼眼蒙住,大神來看了一眼,直搖頭連說蒙不住。老爹討厭他,每次他一哭就往死里揍他,鄭復慢慢就學乖了,看見也裝作看不見,害怕了也不哭。時間一長就習慣了。
鄭復二十多歲的時候父母就都死了,自己一個人住在村子南面。有一天村子里王家的男人叫王海,去墳地燒紙給死人送錢,回來之后就不太正常,整天整夜的鬧。家里懷疑他去墓地撞了鬼請來大神,奇怪的就是大神還沒進門就好,大神走了就鬧。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村子里人都知道鄭復能看見奇怪的東西,就找他去看,進了門鄭復盯著這撞鬼的人,好像在聽他說話一樣,半晌對著王家的人說,王海去墓地燒紙的時候,把他二叔的墳墓給落下了,他二叔才回來鬧,差的不是這點錢,要的是面子,再去給燒點紙就好了。
原來這個王海的二叔生前打了一輩子光棍,按規矩死后不能葬在祖墳,只能葬在野外,所以一時疏忽就給忘了。家里人去給燒了紙,果然就好了。王家人感嘆,活著的時候就要面子,死了還要面子,看來這面子當真重要。
鄭復會看卻不會治,所以找他的不多。但是神奇就在于一看一個準,從來沒有失手的時候。村子里曾經有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總是撿到錢,鄭復勸過她別再撿,說是有東西故意引誘她,但是她不聽,誰見到錢不去撿呢?后來這女的在村子南大橋那里溺死,南大橋那里的水只到膝蓋,當人發現的時候這女的朝下扎在淤泥里面。鄭復說他早就看見一個水淋淋的狗頭人身的玩意跟著她。那些錢都是狗頭給她的。是買她命的錢。女的家里供著一個千手觀音,女的死了之后丈夫一生氣覺得既然菩薩都不保佑供著菩薩有什么用,把那菩薩像也一起扔進水里,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鄭復有個難聽的外號叫單眼臭,按他的條件來說,父母雙亡家里窮的叮當響,自己又長的嚇人,本來一輩子不可能結婚的,正趕上三隊的村子里有個精神病的姑娘沒人要,那姑娘的父母也不想養活一輩子,就給了鄭復。這姑娘進了鄭復的門之后,只一個晚上就清醒了,也不瘋了也不鬧了,正常干活做飯。村子里的人都說這是天生夫妻的命,本來瘋瘋癲癲的說好就好了。
好了是好了但是受不得刺激,鄭復在家還好,一旦鄭復出去打工,誰要是有一句話說的不對,立馬就犯精神病。但是只要鄭復一回來馬上就好,平時也是怕鄭復怕的不行。
離這最近的一次發瘋就是肖老太太他們來之前,鄭復在DQ市里打工,媳婦領著兩個孩子在家過的好好的,有一天下雨,那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六里村三個隊,只有這二隊這個村下雨,周圍幾個村一滴雨都沒有,天上還一個勁落雷,劈斷了好多樹,不知道的還以為有人在這渡劫呢。鄭復的媳婦躲在屋子里,忽然有一道藍色的閃電正劈在院子里,隨后變成了一個藍色雷球,飛起來之后沖碎玻璃飛進了屋里。在屋里墻角劇烈的一閃光隨機消失。
鄭復媳婦受這一嚇,又瘋了。而且一發不可收拾,兩個孩子嚇得哇哇大哭,后院的鄰居是個好人,實在看不下去把兩個孩子接到自己家里先照顧著,一邊聯系鄭復叫他趕緊回來。據這鄰居說鄭家屋里的墻角,有幾個灰色的爪子印。顯然是那個雷球留下的。
……
鄭復在石屋村下了車,急急走在通往六里村的路上,后院的鄰居人品他信得過,他現在不擔心孩子,擔心的是這瘋娘們沒人管別死了,再說就算是不死萬一把房子點著了就完了。這大道上也沒個人經過,要是有個車路過也能帶他一程,正抱怨著忽然感覺有人拍他肩膀,一轉身什么都沒看見,但是卻打了一個很劇烈的激靈,好像被一桶冰水從頭澆下來一樣。站在那緩了好久回過神來。幻覺?來不及多想又趕緊往家走。
他一回到家之后媳婦果然好了,外人眼里這媳婦雖然好了但是眼神呆滯,來來回回的忙里忙外眼睛直勾勾的。
肖老太太聽完這張家老太太說完鄭復的事,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老姐姐,這鄭復家在哪啊?”
“村子最南面一排,有個土坯房就是他們家,鄭復這人其實挺能干的,但是日子就是過不起來啊。”
這事就算過去了,幾個人坐在那又說了些家常話,各自睡覺。
第二天一大早,兩個人吃了點早飯,出了張家的門去找鄭復,邵老太太看著那土坯房眼看就要倒了:“大姐,你說白無常真的就在鄭復家?”
“我也不確定,不過按照鐵公雞給的消息,最終能到的地方也就是這六里村了,他說出了縣城往北,有了消息往東,就是這里了再往東就是野地。白大爺要是在這最好去處就是鄭復家,鄭復天生鬼眼不說,鄭復媳婦很可能也是個魂魄不全的人,和他們待在一起最合適不過。”
兩個人到了鄭復家的大門前,正好趕上鄭復的媳婦端著簸箕到院子了里,果然眼神呆滯,走起路來像是個提線木偶,僵硬又癡呆,看見有人站在大門口,也不理會。
邵老太太手扶著木頭做的大門朝她喊:“這里是鄭復家么?”
肖老太太直接打開大門進去:“走吧,她聽不懂你說話。”
邵老太太一拽她,指指她雙眼,肖老太太笑了:“早蒙上了。”
“那大姐怎么看出她聽不懂我說話?”
肖老太太無語:“妹子你是瞎了還是咋的?看她那眼神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她聽不懂。”說完不管邵老太太直接進院。
邵老太太自己也想笑,和肖老太太在一起時間長了,不自覺的就沒了主見,什么事都想問問她。
兩個人穿過小院進了屋,屋里面又臟又亂,地上全是碎柴禾灶臺上全是油泥,里屋一個男人正坐在炕上,肖老太太到哪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這會卻不敢放肆,雖說雙眼蒙住了但是憑她多年的經驗,這屋子里一定還藏著一位,而且絕對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主。
試探著問了一句:“鄭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