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雨——綿綿，悠悠風(fēng)來，吹起絲發(fā)。

素花嵌邊布鞋，邁過小片雨水，踏出一步一步的祈禱。翔鳳華蓋下，嬌弱的少女裹著大袍，正被老婦人攙扶著慢行。低著頭，龍軒行那灰白的面色，好似下一刻便會失去生機的面容，不斷顯現(xiàn)在少女眼前的積水上。她怕，單薄的雙肩微微顫抖，要是——要是父皇突然離去，那——那她該——

一旁，老婦人用力緊了緊少女的肩頭，望著少女更加消瘦的側(cè)臉上，那殘留淚痕，老婦人只覺心酸，難不成小念兒宿命當(dāng)真浮生不定，苦悲相隨！？好在眼睛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常。

一行人，在雨中，因少女都行的很慢。

“陛下吉人，自有天佑，小公主當(dāng)無需擔(dān)憂，老奴送小公主回寢，便再去藥劑閣盯著，有老奴在，小公主安心就是！”

老婦人扭頭瞪了一眼，落后她們半個身體的王成，心中暗罵：“死宮人，這般時候，還不忘表功！”

王成縮了縮脖子，他也沒法子了，這般慢，這要到何時，才能到小公主的寢殿，“小公主，當(dāng)更愛惜自己的身子，等——等娘娘回來，見到小公主的模樣，娘娘該——”

少女頓住腳步，“可有——可有了母親的消息！？”

貓影閃過，四只未粘一絲水跡的小小貓爪，瞬間輕輕攀上了少女的肩頭。

“呃——呃——”王成瞧著一愣，一時吱吱嗚嗚卻是接不上話。

“都是些只能吃喝玩樂的無用之輩，養(yǎng)著他們何用，就那般近的一段路，那般多的人，早知便不用那塊牌令，也免丟了眼，姓龍的也只有那清風(fēng)，才值得讓人瞧得上眼！”

王成腦門滲汗，底下頭，瞧著自己被侵濕了鞋面，一下憋綠了臉色，不再出言。

“父皇——毒——尋母后，”少女低喃，扭頭看著老婦人，“不然——當(dāng)我自己去仙湖！”

“不可——”王成抬頭大呼，隨即隨行宮人呼啦啦跪了一地，板石路上所積雨水四濺。“小公主當(dāng)守著陛下，陛下出事現(xiàn)今可是蔽著滿朝，有小公主在，陛下當(dāng)與小公主論論父女之情，方可短時丟下那些朝事，避開朝臣，可小公主要是一離去，當(dāng)無法圓其說——”

“笑話——”老婦人冷笑，“那般大的動靜，那些鼠目之流會瞧不出，再說，我們可悄悄離去，不讓那些人知曉便是了，有我在，當(dāng)保小念兒無恙，這宮城，越早離開越好！”

王成腦門的汗滴在了鼻尖上，他忙擦了擦，又搖搖頭，“不妥，小公主還是守著陛下為好，老奴——”王成有剎那的猶豫，咬了咬牙，“還是老奴去，小公主再多拓些那急書，老奴定能交至娘娘手中，請回娘娘主事！”

少女肩上貓兒，不滿地盯向王成，摩挲少女長發(fā)的小貓爪，就因拓了那些急書，到了此刻仍隱隱作麻。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一小宮人，沖出廊檐，迎著雨，狂奔而來。

“都起來——起來——”在呼喚聲中終于回過神的少女，見身后還跪著眾宮人，忙喚起他們。

“又出了何事？！”王成不等來人站定，率先大吼。

“那——那文——那文妃昏倒了，在——在陛下寢殿外！”

少女眨了眨有些干澀的雙眼，輕嘆，“父皇之事當(dāng)與文大人無關(guān)，無需再為難他！”

“可——可他知曉陛下——放他回去，怕——”王成猶豫著插言。

“那就不讓他出了這宮門，好好陪他那寶貝女兒便是，瞧瞧姓龍的，都干了些什么破事！”見少女看來的那眼神，老婦人又善善，“說你父皇，與小念兒當(dāng)是無關(guān)的，”窘態(tài)的笑了笑，老婦人撫摸了下少女的長發(fā)。

“殿下——”遠處，一鐵甲衛(wèi)士按著自己的頭盔，冒著雨，狂跑而來，到了近前，忙單膝行禮：“參見公主殿下——”

“是——是母后那——”

衛(wèi)士喘著粗氣，非常時刻才能見到的公主，他不免想多看了兩眼。

“瞧什么，小公主在問話？！”王成氣急。

衛(wèi)士搖搖頭，“還未有娘娘的消息，可那些生還的士卒，帶回了這些！”說完，忙從身上取下包裹打開。

少女突覺肩上一沉，本是很安靜的貓兒，拱起背，全身的毛根根直立。

“鳥毛——”老婦人瞇起了雙眼。

“何意？”少女促起了秀眉，“是不是，因它——如今進不了仙湖，見不到母后？！”

那雨滴中，閃過亮芒，是貓兒揮出爪痕，眨眼間，早被雨水淋濕的羽毛，面目全非。

“該——該是吧——”衛(wèi)士驚愕中有些遲疑。

“胡說，那些大鳥該有多少，才能阻住他們？！”老婦人怒瞪著衛(wèi)士。

少女卻拍了拍老婦人手臂，“錯不在他——我已知，你去吧——”

“謝——謝公主殿下——”

望著衛(wèi)士離去的雨中背影，少女深深吸著濕潤的空氣，半晌，輕聲呢喃：“母后——父皇——是那黑暗嗎？——蚯——蚯——”

少女抬頭望向灰暗落雨的天空。“小念兒踏著自己小小的影子，不要回頭，那便是一路向西，直到小念兒的影子失去不見，到那時，小念兒不用怕，閉上雙眼，蚯叔會背著小念兒邁入那無邊的黑暗，當(dāng)小念兒睜開雙眼，會見到一片火紅的山林，那便是蚯叔的家鄉(xiāng)！”少女回憶著那張猙獰面孔中帶著的疼惜！

老婦人眉頭皺成了川。

王成的臉色變了又變。

“今后，小念兒可要常來你蚯叔這，蚯叔會給你多講講蚯叔家鄉(xiāng)的事，那黑暗可與你們這不一樣，很不一樣，以后要是遇上來之黑暗的，無論它是什么，不要怕，報上你蚯叔的大名，嗯——總是會管些用的！”少女閉上的眼睛又睜開，轉(zhuǎn)身，“我要去尋蚯——也許蚯叔他會知曉，也許父皇他——”

“那——那只夜牙！？”老婦人訝然。

少女點點頭，邁開了腳步，她想救她的父皇，她想她的母后早些回來，家人安安好好，就像那些普通人家那般——還有自己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