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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他

又一年草長鶯飛時。

承擎十三年是大比之年,新年伊始,禮部作為六部平日最清閑的衙門首先忙碌了起來。

禮部尚書早已不太管事,所有的事情都壓到禮部侍郎頭上,不少人等著看這位狀元侍郎的笑話。

皇帝在李侍郎的力薦下,以隨太傅為主考,隨著大比之日漸近,禮部有條不紊的運作著。

這都是慣例的事了,雖人人重視,卻也不會讓人覺得如何。

有一件大事卻仿佛一道驚雷打到了大祁朝堂之上。

開年頭一天,護國大將軍、定王言天上折請求重開武舉。

言辭懇切,句句不離此次與北狄大戰(zhàn)大祁缺兵少將,又引經(jīng)據(jù)典說國家安危如何各種重要,再根據(jù)實事以及歷史淵源講大祁周邊到底有多少餓狼虎視眈眈。

最后,言大將軍還痛陳了就因為軍中無將才導(dǎo)致自己年僅十二的女兒也也早早在戰(zhàn)場廝打,最后孤身追殺了北狄大汗的事實。

言大將軍深刻表明,人應(yīng)當(dāng)居安思危,何況如今大祁并不算安。

武舉自當(dāng)今登基就未曾再開過,這些年不是沒人提,不過是諫疏從未到達(dá)天聽就被壓了下來罷了。

陛下偶有提及也被他們勸得放棄。

已經(jīng)有了個武舉出身壓得他們難以喘氣的言天,他們焉能再給自己找麻煩?

“陛下,定王此舉不妥,天下承平日久,陛下更是圣明之主,怎么可能會大亂。”

“臣附議,定王所言,實乃杞人憂天,我大祁泱泱大國,焉能怕周邊蠻夷?”

……

一個又一個反對的聲音想起,不過一會兒殿上官員就跪了大半。

言曄理了理衣袖,鄭重地磕磕一個頭跪倒在父親身邊,看都不看一眼出聲反駁言天的官員。

他朗聲說道:“微臣敢問陛下及諸君,一棵樹要長到能做桌椅得要多少年?”

千允微微勾唇,說道:“少則五十年,多則上百年。”

言曄又道:“幾十年能長成一棵樹已算是時間短的了。諸位又怎知,要練出一支能征善戰(zhàn)的軍隊需要多久?若他日戰(zhàn)事起再匆忙征兵,那豈不是拿百姓的生命去送死?諸君可知,一個訓(xùn)練有素的士兵在戰(zhàn)場上是能以一敵二甚至敵三的,一個人或許是小,但若是幾十萬大軍呢?”

見眾人面露思索,他說道:“訓(xùn)練一支可用之兵少則三五月,多則二三年方可小見成效。這還只是練兵。”

“有句話叫千軍萬馬易得,良將難得,一支軍隊若無人統(tǒng)率,那就只是一群人罷了。如今大祁,縱觀朝堂,武將寥寥無幾,若他日戰(zhàn)事起,即使能征兵馬,誰去統(tǒng)率?諸位縱然愿意投筆從戎,又能有那個統(tǒng)兵之能嗎?”

“諸位,言家父子只是人,沒有三頭六臂,也無法長生不老,縱今日無事,以后呢?十年后百年后呢?莫非你們都不愿意大祁能夠千秋萬世?”

千允長揖拱手并不下跪,說道:“世子所言,句句在理,望陛下為國而深思。”

李原與他一般作派,說道:“臣附議。”

零零散散有幾個人站出來附議,大部分人仍舊眼觀鼻鼻觀心不為所動,心中很想反駁言天父子卻不敢妄動。

這兩位那都是殺過千把上萬人的,惹急了動手怎么辦。

這種事他們又不是沒干過。

定王是一個惹急了能一槍捅了你的人。

他們也并沒有自己所表現(xiàn)的著急,在他們的想法里,如今已是承擎十三年,十三年來文臣治國,武將除了言天幾乎無人出頭,世人以為朝廷重文輕武,定然專攻讀書,以求金榜題名,誰還會去選擇又苦又累的武人之路?

就算有,定然也只是些固執(zhí)又魯莽之輩。

他們滿心歡喜地期盼著言天的武舉以笑話收場。

上首的皇帝沉吟許久,同意了這個意見,順便說了句:“朕瞧著今年年頭不錯,今年便當(dāng)做恩科考了吧,一切考試便宜行事,言卿全權(quán)負(fù)責(zé)。我朝不重武事仍勤練不輟,想來都是真本事。”

就此,武舉恩科定了下來,在朝中,甚至整個大祁都迅速傳播開來。

言天與陛下商議后,武舉士子可由地方舉薦赴京考核,也可自行至京參與初試,過了才有資格參加。

最后大比的時間定在六月,正好夠各地的人趕赴京都。

武舉緊鑼密鼓的開始準(zhǔn)備,言天父子都忙的腳不沾地。

三月初八,冬至后第一百零八天,今天……清明。

從早上起,文舒文搖就發(fā)覺自家郡主精神頭特別不好,神色哀傷卻又帶著些莫名地意味。

憶及郡主幼年喪母,兩個丫頭以為她是到了清明傷情,時時刻刻盯著她。

日頭漸漸下去,言致點了兩個丫頭的睡穴,拎了一大壇酒獨自坐在梧桐樹下,手邊有個籃子,籃子里盡是紙錢元寶等物。

她不是為娘親傷情,這些年,她已經(jīng)漸漸從娘親之死里回過神來了,沒了起初的痛不欲生。

且娘親有忌日,她向來在那日傷情。

她清明拜祭的,是這些年死在扎勒的那些將士們。

他們都是大好男兒,有的還未娶妻生子,卻已經(jīng)將熱血永遠(yuǎn)地拋灑了出去,再也收不回來了。

她面朝東北方,插了三炷香,猛地跪到地上。

燒了紙,念完一卷往生咒,她往后一倒,就勢半躺在梧桐樹下。

右手開了酒壇,先揚起一劃,才送入口中。

碩大的酒壇被高高舉起,酒水撒了她一臉,隱約看到有東西從她眼角滑落。

不知是酒,還是……淚。

言曄遠(yuǎn)遠(yuǎn)看著,不敢上前,妹妹心太軟,記性又太好,每一個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的將士她都記得。

哪怕那些人,再也見不到了。

將軍百戰(zhàn)死,壯士十年歸,這就是戰(zhàn)場,殘酷,但你必須接受。

不打仗,那就得被征服,甚至,被奴役。

這些,妹妹都懂,可她還是心軟,自她上戰(zhàn)場,年年清明都會為邊疆死去的將士作祭。

想了想,他轉(zhuǎn)身離開,她不喜歡別人看到她的軟弱,哪怕是最愛的父兄。

她習(xí)慣了笑,習(xí)慣了驕傲與堅強。

那么,身為兄長,他也不愿去戳破她的堅強。

言致醉眼朦朧地看了一眼天空,星子閃爍,她好像看到了一個黑影。

好像是個人……

再后來,她就地睡了下去。

一件墨色大氅從天落到了她身上,良久,她被人抱了起來。

那人動作很輕,她雖警覺,今日卻憂思過度又喝了一大壇酒,早已沉睡……并無察覺。

她被放到臥房外的軟榻上,分明閨房也沒有幾步,那人卻沒有再走的意思。

那個人背著淡淡的月光站在榻前,似乎站了很久,又似乎只是把她放下就走了。

言曄半個時辰后回來一看,妹妹已經(jīng)不在那里,以為她自己回了房中,便想著妹妹雖不常飲酒,酒量倒是不錯。

言致難得做夢了。

夢到了渝州城那個小院,夢到了那悠揚不絕的琴聲,那做工生澀的竹笛,那無論她在何處一定送到她手上的曲譜。

夢到了一個模糊的身影,看不清臉,也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人……

次日日上三竿才起來,她斜靠在榻上揉了額頭許久,忽覺這是在屋中,在榻上……

她醉了,卻記得自己并未回屋,若是兄長或父親送她回來,定然是放到內(nèi)間床上。

而且,鼻翼間隱隱有股極其清淡的書墨香,她身上向來只有藥香……

忽然一激靈,言致猛地推開門,沖上二樓的書房。

書房的一切似乎與她離開時并無兩樣。

但那支已經(jīng)洗凈的筆正搭在筆搭上,還留著墨,桌上原本干凈的宣紙上有一行字跡。

剛勁有力,而又平穩(wěn)內(nèi)斂。

這是極好的字,沒有龍飛鳳舞,也不是飄逸遒媚。非行非草非楷,自成一體。

只看字,便知主人是何等驚才絕艷的人物,言致伸手摸了摸還有些潮氣的字體,唇角的笑意越來越大。

果然是他。

“惠珍樓,林寒柯,祁俊軒。”

只有八個字,她卻看了許久,直到文舒擔(dān)心地在門口窺視了很久又忍不住發(fā)出了聲才回過神來。

壓抑了又壓抑自己心中想要出門尋人的沖動,言致才又看了一眼那八個字。

這一次,才把這八個字看到了心里。

祁俊軒不會有那樣的目光,那樣冰冷而又危險,仿佛是毒蛇一般的。

那就只會是林寒柯了。

這個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真的只是林尚書糟糠之妻所生的在鄉(xiāng)村長大的女兒嗎?

那么一個看起來就極其聰明且不甘人后的人,怎么看也不該來了京都兩年多了還名聲不顯。

除非她有更大的籌謀。

謀什么?

和祁俊軒勾搭在一起,那就只能是為了至尊之位。

還是不對,若為那個位置,祁俊軒如今已是世人交口稱贊的賢王,她難道不該謀一個才貌皆具的美名?

言致單手扣在桌上,一下一下的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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