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父親
- 比蘭紛爭
- 難念君
- 6247字
- 2018-07-30 20:31:32
一個人有什么樣的志向要看他生存在什么樣的一個環境里。默克多記得自己小時候也是無憂無慮的生活著,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要成為什么樣的人呢。雖然他從未見過自己的父親,但伯父對他視如己出,所以他的童年并未感到缺少父愛。而母親尤娜更是把所有心思全花在他的身上,無比溺愛他。當然了,從出生起就是拉格魯最大國家的儲君,如果童年還有憂慮的話,那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人有童年了吧。
那個時候,他總喜歡拿著一根小魔杖在王宮里到處跑,跟陪她玩的侍女們說要把她們變成各種各樣的動物。而他的身后還總是會跟著堂妹索菲亞,她老是帶著哭腔喊他不要跑那么快,她快跟不上了。他那時候對她很不耐煩,認為她怎么老是喜歡哭,玩游戲輸了又和他撒嬌耍賴皮,如果不是因為是他堂妹,他早就把她趕走了。
后來再長大一點,他不再跟侍女們玩了,開始喜歡跟著侍衛學習舞刀弄槍。然而索菲亞依然喜歡跟在他的后面,她依然總是不小心把自己弄傷,然后就在站在原地使勁地哭,他只好停下學習回去哄她。記得她比小孩時候不好哄了,還要答應給她想吃的東西或者想要的玩具,有時甚至要答應整晚陪著她才肯不哭了。他那時候唯一不快樂的事就是有她跟在后面了。
一直到了前年,他找人換了身份進去了演武廳學習才總算擺脫了索菲亞的糾纏。只是在演武廳時間不夠久,很快就因為一個年輕貴族而把身份給暴露了,還因此差點與那個家族交惡。接著伯父開始讓他跟著內閣的大臣們處理一些政事,可是他年輕氣盛,與那些老臣子總是意見不合,也就是那時候開始,他發現自己的身份并不是那么的穩固,有太多的人在覬覦著他這個儲君身份。
那時候有一件事讓他尤其記憶猶新,那是他參政后的第三個月,正值尤因王國吞并尤斯王國十八周年,有一個地方上的貴族提交了一個建議給內閣,說是建議希望國家對那次戰爭中犧牲的各個將領統一立碑紀念并創立一個節日來緬懷他們。其實關于那次戰爭的建議每年都有很多,大多都是地方上的貴族提出來的,因為他們那時候家族里的年輕人很多都在那次戰爭里犧牲了,所以一直想能得到王國更多的補償。伯父布魯斯二世一般對這種提議都是只要不過分就會批準的,然而這次的提議和往年都不一樣,這次的提議里一個字都沒有提及到有關補償的事,而是提交了一個清楚到每一個陣亡將領名字的名單,并且還把他們該得到什么樣的封號都清楚標明。這種名單看起來沒有什么,但是如果分析起里面的名字來就會知道事關每一個大貴族家族的切身利益,拿著它就等同于拿了一個炸藥。
他那時少不更事,根本不懂其中利害。那些內閣的老臣子又與他多有怨言,竟然沒有一個出聲提醒他不要去碰這個提議,而且還故意將此事悄悄地推諉到他的手上來。當他拿著這份提議去與內閣的眾人商議時,他們又都借口別的事務繁忙而推脫開,且都聲稱這是一份簡單的提議,他只需要簽名后在廷議時提交給伯父陛下就可以了。
那是他第一次感覺到被人算計后的憤怒與冤屈。到了第二天廷議時,他把那份提議當著所有大臣的面在伯父陛下面前讀了出來。本以為會得到伯父陛下贊賞和批準的他卻發現當時伯父陛下的臉色就變了,而且在他讀完提議后連讓他坐下去的意思都沒有,就讓他干站在廷議桌旁,頓時他就感覺到尷尬無比。
這還不是最難受的,等他把提議一讀完,幾乎所有的大臣都爆發出一陣嘩然,他們全然不顧自己的身份在大臣席位里大聲叫嚷起來,說王子殿下忘記了他們家族的付出,他們替自己死去的兄弟姐妹如何不甘心等。
面對眾人所指,他一時懵了,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手里連抓緊那份提議的力氣竟都沒有了,任它從自己手里滑落到桌上,他只感覺得到自己的臉迅速變紅,腦子里也變得一片空白。
那些大臣們更是激動得就要上前抓著他理論,若不是伯父陛下在場,他怕是要被他們撕成碎片了。他不敢回應,而他們不依不饒,把整個廷議變成了一場鬧劇。
最后還是伯父陛下震懾住了這個吵鬧的局面,他一拍桌子,還沒說一句話就把所有大臣都嚇的噤聲不語,伯父陛下那時臉色很不好看,也不知道是因為他還是那些大臣,說話也是非常的不高興,“誰敢再吵,直接給我滾出去!”
“陛下,王子殿下也是年輕不懂事,他的這份提議明顯是被人利用了!”托里亞站起來說道,“各大家族為國犧牲的非常多,我想殿下還是知道的。”
他當時聽了后心里還非常感謝托里亞先站出來為自己說話,只是托里亞的話一說完又引來許多大臣不滿的抗議,“王子殿下如果知道,就不會把我們死去的兄弟排在那個位置!”
還好伯父陛下先示意他坐下來,這讓他避免了成為所有人眼光的目標。只是大臣們卻都不肯就此罷休,開始圍繞著這份提議辯論起來,一個個都在爭吵著自己家族應該等到什么樣的封號。
最后又是伯父陛下將他們的不滿硬生生壓住,宣布那份提議當場作廢,誰敢再提便廢去爵位俸祿。只是那一場廷議下來,他感覺自己被所有大臣在心里怨恨了,而且連挽救的余地都沒有。
那天等到廷議結束,他委屈的跑回寢宮就哭,那著實地把母親尤娜嚇壞了,以為他出了什么事,一直在身邊關心的問他怎么回事,而他又不知道該怎么告訴她,因為他從未做過讓她覺得不好的事,他怕告訴她自己在廷議做了一件那么蠢的事后害自己在她心目中成了不完美的兒子。
后來還是有了解情況的侍衛告訴了她,她就又耐心地安慰他說一個人什么事情都不可能做的完美無缺,這件事只是他把地方貴族的提議拿出來討論而已,又不是他自己的意見,而且他是因為年輕不懂貴族間的利害關系才會出現這樣的局面,以后好好學習就是了。何況他伯父也沒有責怪他,是他太嚴格要求自己了。
“可是那些大臣都被我得罪了!”他記得自己當時把頭埋在母親的腿上邊哭邊斷斷續續的說話,語氣既委屈又難受。
“沒關系的,得罪了可以彌補啊!”母親摸著他的頭說道。
“怎么彌補?”他抬起頭用淚眼看著母親問。
“大臣們無非都是想為自己家族爭取利益而已,你在你伯父分派各家族領地和封賞的時候多為他們說說話,他們知道了你在為他們著想自然就會對你心存感激了!”母親說著小心地伸手為他擦干眼淚。
“如果我能有像伯父那樣的威嚴就好了!”他抽噎著說道,“那些大臣今天肯定就不敢在廷議上公然地頂撞我了!”
“要大臣們尊敬你可以有很多種方式的,威嚴是一種,但是未必適合現在的你呀!你畢竟年紀太小了,強裝出來的威嚴可鎮不住那些老狐貍!”母親尤娜笑著說道。
“伯父年輕的時候也是這樣嗎?”他好奇的問。
母親尤娜微笑著搖搖頭,跟他說道“你伯父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可不一樣,他在我們尤斯王國還是人質身份,不能與你相比的!”
“那父親呢?”他又問道,他突然發現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主動跟母親問起父親來。
“你父親啊!”母親摸著他的頭,眼睛看著前方不自覺地回憶起往事來,“他在尤因王國的事我不知道,不過他比你大兩歲的時候去了我們尤斯王國后我和他便結婚了,那時候的他和你現在倒是有些相像!”
“是嗎?”他好奇的問。
“嗯。”母親點點頭,嘴角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她繼續和他說起了往事,“我記得第一次看見你的父親是在我父王為他專門設的歡迎晚宴上!那時候他與你這般英俊,說話的時候總是帶著微笑,雖然是來求和的身份,但是從來表現的不卑不亢,讓一直反對我們聯姻的我的哥哥們都不能找出他的麻煩來。”
“父親是一個什么樣的人?”聽了母親的話后,他突然想好好了解一下自己的父親。
“我記得他和我說的第一句話是想請我跳支舞!”母親尤娜說起這些話的時候都是笑著的,“那是我們尤斯王室的交際舞蹈,叫做卡其斯,是兩個情侶剛初識時跳的舞!他跳的時候很是生疏,應該是剛到尤斯王國才學的!”
“還有呢?”他追問道,其實他不怎么想知道父親母親這些兒女情長的事。
“那次歡迎晚宴后,我其實有一段時間沒有再見過他,我們尤斯王國的風俗是在真正訂婚后兩個人才能正常見面!”母親尤娜說道。
“那他是怎么應對那些不喜歡他的舅舅的?”他主要想知道這些。
“我們結婚后,他很少與尤斯的貴族們交往,就算在家族的宴會上,我的哥哥們每次想找他麻煩時,都因為我給擋回去了!”母親笑了起來,“他說他如果沒有我,肯定早就已經被我的哥哥們撕成肉片活吃掉了!”
“所以他從來沒有真正與別人正面交鋒過了?”他有點失望了,他想象中的父親不是這個樣子的,父親怎么可以就依靠著母親的庇護來在尤斯王國生存呢!
“嗯,應該是的!”母親點頭說道,“你的父親是一個不愿意與人爭執的人,他總說要與人吵架的話,他會直接投降的,他實在不知道怎么和人翻臉!”
他突然發現自己前面在廷議上就算被逼的面紅耳赤了都不知道該如何去反擊那些大臣是不是就是因為遺傳了父親的這種性格。他覺得很不高興,他可不想做一個這樣懦弱的人,尤其自己還是這個國家的儲君。
母親在他旁邊陷入了回憶,而他也不想再問父親的事,于是也就默不作聲地坐著。過了好一會兒,母親尤娜突然開口說道,“說起來,他有過兩次與貴族們爭吵到甚至翻臉的地步!”
“啊,都是什么事?”他一聽馬上有了興趣并坐直了身子,想要好好聽母親講話。
“第一次是在尤斯王國與尤因王國徹底交惡之后,那時候兩個國家戰爭一觸即發,你的父親被夾在兩個國家中間非常難受,我的哥哥們認為他是尤因特地派過去的迷惑尤斯的,還堅持要公告我和他的婚姻作廢!”母親尤娜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還是很難受,臉上的笑容也變得勉強起來。
“后來怎么樣了?父親是怎么應對的?”他急切的問。
“那時候他被我的父王和哥哥們帶到廷議上當著所有大臣的面審問他有沒有與尤因私通,而且直接宣布不需要證據就判他有罪,并且要把我們的婚姻作廢!”母親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想起來他那時應該也和你今天一樣,被所有大臣指責辱罵,一開始他都是站著微笑回應,后來當我的哥哥宣布要廢除我們的婚姻時他發怒了。他指著我那個最兇的哥哥說,尤斯王國的法律規定兩個人的婚姻只要存有愛情就能被任何人廢除,即使是國王也沒有這個權利!他嘲諷說如果不需要證據就定一個人的罪的話,那么這是尤斯所有貴族的集體犯罪!他說他雖然出身尤因,但是現在妻子是尤斯的公主,他自然也是尤斯的人!”
“后來怎么樣了?”他插話道。
“后來你的父親還是被你的舅舅們以私通敵國的罪名關進了牢里,而且我當時即使肚子里懷著你也還是被他們軟禁起來不允許我們相見!”母親尤娜握著他的手說道。
“那還有一次呢?”他追問道。
“那是在你四歲的時候!”母親說起這話的時候人更加悲傷了。
“我四歲的時候?”他驚訝地問道,“我完全不記得有見過父親呀!”
“你父親被我的哥哥們一直關到了尤斯王國被滅國!他從你出生就未見過你!”母親尤娜這時候語氣里能聽出痛苦的情緒來,“即使后來你伯父完全統治了尤斯和尤因兩個國家,他也沒有被放出來!”
“你說伯父也把我父親關起來了?”他不可置信的問。
“是的!”母親尤娜回答他道,“一直關到了你四歲的時候!”
“伯父為什么那樣做?父親和他不是親兄弟嗎?”他怎么也不信一直待自己如親生兒子一樣的伯父會把他的弟弟自己的父親關在牢里不肯放出來。
“太多原因了!”母親尤娜說起來滿臉的悲傷,“尤因攻破了尤斯的都城后你的父親被尤因的大臣們污蔑泄露了尤因的機密,一直建議你的伯父將他治罪,你的伯父也擔心放他出來會引起貴族們的不滿!”
“那他后來怎么出來的?”他仍然不信。
“后來他因為被關在牢里實在太久了,身體早就壞掉了,在你四歲的時候他得了一場大病,醫生們實在束手無策了說他已經沒有幾天可以活了,你的伯父才肯放他出來!”說到這里,母親埋頭哭了出來。
“為什么伯父要這樣做?”他完全無法理解這件事。
“因為你父親的存在有可能會威脅他的王位!”母親痛苦的告訴他道,“有的時候,親兄弟還不如陌生人!”
“他被放出來后悄悄來見過你一面,不知道你記不記得那一年有一個老仆人送過你一個小木盒裝著的禮物,那就是他!”母親尤娜提醒他道。
“不記得了!”他努力回想卻怎么也記不起四歲時候的事,原來自己見過父親,可惜自己卻沒有一點記憶。
“那個木盒我替你存放在這里!”母親尤娜走去房間的衣柜那里,她很快從里面翻出來一個小木盒,上面已經開裂了,顏色也舊的很,勉強能看到一些魔法封印紋路。
他接過來打開,里面是一根細長的青色小木棍,好像就是他自己小時候喜歡拿著和侍女們玩魔法游戲時那根,他拿在手里看不出什么來,就問母親尤娜道,“這個就是父親送我的禮物嗎?”
“嗯!”母親尤娜點頭,她從他手里接過來那根小木棍,告訴他道,“這是守護你的魔法精靈!是你的父親以為自己將死之際時耗費精力為你制造的!”
“這個怎么用呢?”他好奇的問道。
“你的父親給它設了咒語,那個咒語只有我和你知道!”母親回答說。
“您有告訴過我嗎?”
“記得我經常在你不肯睡覺的時候唱的歌嗎?”母親尤娜告訴他,“那就是你父親設下的咒語!”
他點點頭,這首歌他聽了十幾年,卻從未想過居然會是父親為自己準備的禮物。歌詞只有短短四句話,伸出手的那刻,我在那里等候,只因你的一個笑容,我不再手足無措。現在想起來,應該是父親唱給母親的情歌了吧。
“而且這個咒語只有你唱出來才會生效!那個精靈才會蘇醒過來!”母親尤娜把小木棍告訴他道。
“是嗎?”他將信將疑地輕輕唱起了那首歌,果然第一句唱出來時,手里的小木棍開始彎起來,唱到第二句時,小木棍上半部分突然分裂出來一對和蜻蜓那樣的青色翅膀和一雙小手,等他第三句唱完,小木棍的頭部開始出現了一個迷你的女孩臉型,他又唱了第四句,他感覺握在手里的小木棍底部在動,他張開手掌一看,那里化成了一雙纖細的小腿。就這樣,一個迷你的青色魔法精靈出現在了他的手掌上,它伸了一個全身的懶腰,然后撲閃著翅膀飛起來落在他的右邊肩膀上,然后又慢慢走近他的右臉,在他右臉上親了一口,這把他的臉癢到了,他本來下意識地想用肩膀去擦最后又馬上忍住了。
“平常的時候它會隱藏在別的空間里,以后你可以隨時用咒語召喚它出來!”母親尤娜看他喜歡,又告訴他道。
“她有什么作用嗎?”他不禁好奇的問。
“你父親說它是守護你的精靈,應該是在你危險的時候保護你吧!”母親說道。
“不知道父親現在怎么樣了?”他突然說道,母親還未告訴他關于父親更多的事呢。
“他那次生病被放了出來后卻在因為見了你一面后慢慢好起來了,你伯父本來不好再將他關回去,可是那些大臣們卻個個在廷議上竟然指責他有反叛尤因的想法,要求你的伯父再將他關押起來。而且那個時候尤斯舊地正好有些武裝力量因為災荒出來鬧事,他們又污蔑說都是他指使的,還說你將來長大了也會是背叛尤因王國的人。”母親尤娜的這些話讓他知道原來父親承受了那么多,而自己的位置看來根本就不穩固。
“你的父親那一次是真的發怒了,他站在朝廷上瘋狂大笑,說如果不是自己不想走,誰能留的住他?他說他可以被污蔑,但是如果有人要把你牽扯進來,那么他會做他們都害怕的事!”母親尤娜繼續說道,“那次他的發怒確實把他們都嚇住了,你的伯父也不敢再讓那些大臣說關押他的事,后來只是聲稱剝奪他親王的身份,然后趕出尤因王國!”
“父親發怒的時候能把伯父都嚇住?”他簡直不敢相信,母親應該是夸大了。
“你的父親可是天才魔法師!”母親尤娜說這個的時候顯得很是自豪,“魔法協會的最高榮譽會長是他的老師,還說他是千年不出的天才!”
他其實不太知道魔法師的厲害,小時候還能聽見侍女們在傳魔法師的故事,他也就迷上了魔法師,可是后來卻不知道怎么了,王宮里再也沒有人說過關于魔法師一個字。但是聽母親這樣說的話,那么自己的父親或許真的很厲害吧!畢竟也是伯父的弟弟啊!
“我想通過它,可以找的到你的父親吧!”母親尤娜看著坐在他肩膀上的小精靈說道,她的眼睛里充滿著期待。
“母親放心,我會把父親找回來的!”他安慰母親道。
“希望我能再見到他一面吧!”母親難過的說。
“會的,我想您保證!”他握著母親的手說道。而母親聽了他的話后摸了摸他的臉,相信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