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累了，吼完了，也就散了，這就是青春。

劉旭離開學校的時候心情有些沉重，推著28杠自行車，一路回頭看看生活了三年的高中校園，回憶如潮。

當劉旭收拾心情，和田旭東約好了兩天后還在那個咖啡館見面，來到雄鞍縣五金設備批發市場的時候，居然得到了一個讓他意想不到的消息，三伯劉國茂居然沒有買成平口臺鉗。

劉旭意外了，錢帶著呢，市場就在眼前，這將近一上午的時間，居然沒買到？

問了問情況，劉旭才恍然大悟，這個市場現在畢竟還是國營的，一些手續是不能少的。

現在市場上買東西已經沒有了糧票煤票那些東西，可是在國營市場上買東西，還是得需要市場辦主任的介紹信才行，要不然不是被坑死就是根本買不到貨。

劉旭一問，劉國茂居然連市場辦主任的面都沒見著，說是正在開會，讓他一直等了兩個多小時。

看著劉國茂略顯尷尬的樣子，劉旭笑著安慰說：“沒關系，反正今兒個還有時間，我們等就是了。”

劉國茂皺著眉頭說：“要不我找找人過來？縣化肥廠的郭主任和我挺熟，他指不定能說上話。”

劉旭搖了搖頭，說：“化肥廠主任只不過是個副科級，從行政級別上比市場辦主任還要小，他來了也得看臉色。”

劉國茂撓了撓頭，說：“那怎么辦？就這么等著？我覺著魯主任就是不想見啊，不然什么會能開兩個多小時？”

劉旭心里一動，問：“你是怎么說的？”

劉國茂不疑有他，說：“我就問了問魯主任在不在啊，就說是開會去了，讓我等，這會兒我已經跑了四五次哩，還是在開會。”

劉旭心里有了譜，拉著劉國茂說：“你帶的那兩盒煙呢？”

“在這呢！”劉國茂就要往外掏。

這回劉旭徹底明白了，感情哪里是魯主任不見，是劉國茂遇到小鬼兒了。

閻王好惹，小鬼兒難纏，真要是遇到這么個事兒，能讓人郁悶死，知道原因之后，更是死去活來的憋悶。

劉旭笑笑，拉著劉國茂說：“走，三叔啊，我們再去看看，沒準兒這會兒魯主任已經開完會了。”

劉國茂嘆了口氣，也沒別的辦法，只能跟著劉旭一起再看看。

來到大門口之后，門口探出一個腦袋，有些不耐煩的說：“你怎么又來了，不是說了這次開會要很久嗎，回家等著吧，這大熱天的。”

劉國茂剛要開口，劉旭從他兜里把兩盒迎賓香煙掏出來，一盒給了那人，打開一個遞了一根上去點上，然后把剩下的也塞那人手里了。

劉旭一邊利索的做這些，一邊陪著笑說：“同志，我們這大老遠來一趟也不容易，要不您給問問，看魯主任有沒有開完會？”

那人斜著眼看了一眼劉旭，吐出一口香煙，臉上這才露出滿意的神色來，說：“叫什么名字啊，哪人？”

劉旭說：“劉旭，城南大柳莊的。”

那人看了看劉旭，不動聲色把兩盒迎賓都揣兜里，這才說：“行吧，你等著，我打電話問問啊。”

劉旭噯了一聲，說：“同志，勞駕您幫忙說一聲，我們找魯主任幫點忙啊。”

說話也是一門學問，‘幫點忙’比‘有點事’效果就高出了太多，劉旭故意把這三個字咬的重了些。

那人果然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劉旭，滿意的點了點頭，說：“放心吧小兄弟，我這就給你們問問啊。”

這不，連稱呼都從你你你到了小兄弟了。

劉旭松了一口氣，可急壞了劉國茂，兩盒迎賓是給魯主任準備的，全讓劉旭給了這看門的，一會兒拿什么給魯主任？

正等結果的劉旭看到劉國茂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了，可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給煙，連門都進不去，更別說見人了。

‘窮官廳，富迎賓，不窮不服大前門！’這年頭，能抽得上迎賓香煙的都是有錢人了，兩盒迎賓，足夠讓這看門的全力辦事了。

果不其然，那人很快就笑臉鉆了出來，說：“兄弟啊，你這運氣好啊，魯主任剛開完會，你進去找他就行了，二樓東頭的辦公室啊，別進錯了。”

劉旭一喜，說：“知道了哥，麻煩你啦。”

那人忙擺手，笑著說：“不麻煩不麻煩，快去吧。”

劉旭回頭招呼劉國茂的時候，劉國茂正目瞪口呆的看著他，跟個木頭樁子似的。

這也難怪，劉國茂悶頭跑了四五趟，連門都沒進去，劉旭來了，三言兩語就進門了，連辦公室位置都打聽到了，這能不讓劉國茂吃驚嗎，似乎都有點不認識這個大侄子了。

劉旭拉著劉國茂進門，這事兒不能點，一點就適得其反了，改革開放以來，市場是開放了，這人的欲望啊，也跟著開放了。

這些都是出門辦事最基本的法則，也是最低級的法則，可是這年頭的人，都得摸著石頭淌路啊。

不是舍不得，是萬一給多了，以后的胃口越來越大，拿什么填？

劉國茂心里感慨良多，劉旭又何嘗不是，上輩子創業那會兒，在外面不情不愿當孫子，在家里心甘情愿當孫子，天天精疲力盡的，熬人。

如今重生回來了，為了以后不看別人臉色，劉旭得抓緊每一個哪怕一點點小機會才行。

劉旭在前面正想心事呢，忽然聽到身后劉國茂嘟嘟囔囔的，聽清楚之后不由得一樂，扭頭小聲說：“三伯，求人辦事就這個樣，有錢能使鬼推磨，等以后咱有了錢，別人還看咱臉色哩。”

劉國茂一聽是這么個道理，不過還是有些郁悶，好在劉旭說話辦事都比較考慮他的感受，上了樓，心里這點不痛快也就過去了。

魯主任聽說有人要請他幫忙，態度可比門衛好多了，臉上帶著笑，就差噓寒問暖了。

劉旭悄無聲息推了五百塊過去，魯主任臉上的笑容就更燦爛了，介紹信在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內就開好了，看得劉國茂是眼睛瞪得比牛大。

兩人出了市場辦公樓之后，劉旭把介紹信遞給劉國茂，說：“三伯，其他的事兒你去辦吧，對了，把迎賓的錢和那五百塊，都記下來，別亂了帳。”

劉國茂拿過東西張了張嘴，半晌才憋出一句話，說：“三娃子，上學真能這么出息？”

劉旭一樂，剛要說話，忽然聽到一陣轟轟的摩托聲，扭頭一看，竟然是田旭東。

看到田旭東臉上一臉的焦急，還有身上腦袋上那一層土灰，劉旭臉色一變，看來是有事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