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漸漸下沉，伏石合上手中的書，看著身旁正若有所思的少女。
“怎么樣，現在已經完全理解這個魂技的釋放方法了吧。”
花奈依心思一動，面前瞬間出現了一個球形火焰團，這個火焰團迅速塌縮，本來不具有質量的火焰通過魂力的特殊操控變得極具引力。盡管在兩人面前的只是一個微型重力湮滅彈，伏石仍感受到了不小的引力在拉扯著自己。
如果她以全部實力釋放這個魂技，那種破壞力……
伏石倒吸了一口氣，幸虧她之前沒有學會這個魂技，如果她那時用這東西攻擊我的話，我可沒有信心能在萊芬奶奶救我之前保住性命。
不過為了不破壞這個圣武書房，她應該不會用大型的魂技吧……
“謝謝你，”花奈依收起了重力湮滅彈，對伏石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真是幫了大忙了。”
“沒有什么，盡我所能而已。”
“……”少女轉身看著伏石，眼神里透著復雜。
“可是，我想知道，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花奈依和伏石視線相交，隨即又迅速偏過了眼睛，“只是因為我救了你的命？可是我也差點殺掉你……而且就算那時救了你也是抱著要利用的心態，事實上，之后我的確從你這里得到了利益，那只豹心徹底治好了我喉嚨上的傷……奶奶說得對，我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壞人，一個……完全陷入黑暗世界生存法則的傭兵。”
伏石平靜的看著少女，她坐得很近，小小的腦袋向左偏著，表情復雜而又憂傷。淡紅色的后腦迎著夕陽的余韻，仿佛披上了一層金色的薄紗。
思考了一會，伏石開口了，“難道你決定救下我的那一刻心里想的就是利益？如果以利益最大化為準則來行事的話，你沒有必要救我。而且，你是壞人？一個壞人能看護沒有意識的我幾天時間？壞人能給我用那么昂貴的藥物？壞人能總是提醒我這個世界的殘酷？”
幾個反問讓花奈依發不出聲音，她只好以沉默來作為回應。
伏石說的這些都是事實，她無從反駁，但那都是沒有經過思考隨心所欲地做出來的事，可以說是她心中那些最后的良知。
自從小時候的那件事發生后，她就變成了一個對周圍充滿懷疑和不信任的女人。像是一只受驚的小貓，總是對周圍頻頻亮出并不鋒利的爪子。
她知道，自己只要繼續在傭兵界混下去，就會時刻面對各種背叛，刺殺，戰斗。殺人什么的也沒少做過，她的心已經漸漸麻木，這樣下去的話，終究會徹底墮落成一個冷血又瘋狂的人類吧。
“花奈依！”伏石雙手搭上了少女的肩膀，少女一愣，下意識的想要將肩上的手打下來，但她聽到伏石的話后，手舉到半空中頓住了，“你是一個善良的人，我不管你之前做過什么，我相信那些只是你在這個黑暗世界里保護自己的手段而已。”
“而且！就算你完全墮入黑暗，我也會闖進去把你撈出來，不計代價！就像是你冒險救下我的生命一樣。這不是約定，這是我對你做出的承諾。”
說完，伏石松開呆愣住的少女，轉身走出圣武書房大門。
許久的寂靜，細小的灰塵在余暉中漂浮，它們的蹤跡無可遁形。
“……傻子。”花奈依低著頭，整個大廳內又變得悄無聲息。
……
“萊芬奶奶，覺醒室的效用出乎意料，突破很成功。”
在門口，一個不大的花園內，萊芬奶奶正彎著腰澆灌著伏石叫不上名字的花。
“嗯，化霧級低階，你的潛力甚至比那個丫頭還要強。”
萊芬奶奶收起水壺，示意伏石走近幾步，然后發出一陣不明的力量波動，伏石感覺自己是被某種東西罩在里面了，應該是隔音罩之類的。
“想知道這個圣武書房的歷史嗎？這也許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伏石本以為老人會直接告訴要他做什么，沒想到竟然說起了圣武書房。
“您這么信任我？”
“呵呵，”老人笑了，“我信任所有天遺者，但主要還是信得過你的人品。”
“天遺者？”伏石第一次聽說天遺者這個詞。
“所有我無法看到未來的人都是天遺者，只有才你們不受這個世界已有規則的束縛，有著無限的可能性。”
伏石心中了然，“愿聞其詳。”
萊芬奶奶點點頭，眼睛眺望著遠方，目光迷離，似乎她要講的是一個很古老的故事。
“這個藏書地原本不叫圣武書房，在我年輕的時候，它的名字是琉璃魔法書院，這是六百年前的叫法了。”
六百年前！伏石內心震驚無比，這個老人竟然有六百多歲了！她的實力究竟達到了什么程度。
老人憑空拿出兩把椅子，兩人背對著夕陽坐下，面前是散發著芳香氣息的花園。
“正如它的名字，這里原本的主人，同時也是我侍奉的大小姐。她叫幻域琉璃，是幻域家族的最后一任家主。”
“幻域家族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家族，但它卻孕育出了這個世界最妖孽的天才。幻域琉璃的魂力天賦可以說是大陸上最強的。”
“我當時是她的陪同侍女，我和幻域琉璃一同長大，那個時候很幸福，很快樂。”
“但是幻域琉璃的天賦被其它人得知，他們想要將幻域琉璃給搶到自己的家族做生育機器，這樣會誕生出更優秀的后代。”
“幻域家族當然不同意，于是幻域家族在大陸的幾大世家的聯合打擊下消亡了。那天我記得很清楚，無數高手闖進家族，他們不斷的屠殺，一個又一個族人在抵抗中死去，最后還是幻域家主用生命為代價激活了家族傳承了幾千年的幻域神器，將我和琉璃送出了地獄。”
“那天琉璃哭了很久，我怎么安慰都沒有用。一個十幾歲的小孩子，親眼看著自己的母親被殺，父親自殺，那樣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不過這也是我最后一次看到琉璃的眼淚，之后她就跟變了一個人一般，開始瘋狂的提升實力，找任何可能的對手戰斗。為了照顧她，我用家族帶出來的財產來到這里建了這棟建筑。”
“她經常遍體鱗傷的回來，然后把自己所在屋子里研究各種東西，等到傷好了又出去戰斗，這樣一直持續了六十年的時間。”
“我的擔心于事無補，她根本聽不下去。不過，令人欣慰的是，她最后成功了。”
“她的目標，至始至終都是成為大陸上最強大的人，她成功闖過了結晶級最后一層桎皓，踏入了她所說的虛空，那是虛空級強者。”
“魔法，這是她的‘元素掌控’魂力進階后的形態，她的力量已經達到了法則的程度。當時的她成為了這個大陸新晉的神明，已經能夠像劍技、鍛造術、光明技一樣，向這個大陸散播自己的力量－魔法。如果順利發展下去，魔法師將會像如今的劍師一般遍地都是了吧。”
“可是她并沒有這么做，那天的她重拾起壓抑了幾十年的仇恨，她屠遍了大陸，那些曾經參與過屠殺的家族，都被她清理干凈。”
說到這里，萊芬奶奶的臉上不自覺的布滿了陰霾，眉宇間的愁色愈發濃厚。
“那幾天，殺人的時候她一直在笑。那幾個家族里的人，她一個都沒放過，不論老人和孩子，全都殺掉了……殘忍的……讓人不敢相信那是我認識的琉璃，小時候的她明明那么善良……不論我怎么勸說都沒有用，殺戮仍在持續。”
“后來她就失蹤了，那是屠殺輪到花家的時候，她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但我知道她絕對沒有死。我要你做的，就是去尋找幻域琉璃的線索。她絕對是被困在了哪里，我很想她，就算是她變成了那個樣子……我當初不應該跟她吵架的……她已經那么脆弱了，我當時怎么能狠下心棄她而去……她的心一定被已經傷透了，那種被全世界拋棄的感覺一定很難受……我真的好后悔。”
夕陽打在兩人面前，萊芬奶奶的額頭柱在拐杖上，混濁的眼睛已經擠不出淚水，年邁的她只能通過她一顫一顫的身體來釋放心中的悲傷。
在這一刻，伏石看到的不是一位強強者，而是一個思念著朋友的普通老人……一位可敬的守望者。
等到老人的心情漸漸平靜，伏石問道：“所以你等待我們這些天遺者，為我們提供進階所需，讓我們幫你尋找幻域琉璃的線索？你應該很清楚這是一個漫長的工程，為什么不能將這個消息放出去？”
“沒辦法，如果普通人知道了這件事，那么他會在幾天內死去。這應該是某種未知的世界性力量造成的，只有不被世界束縛的你們才能躲開那種力量的探查，這也是你們被稱為天遺者的原因。你們是被世界所遺漏的存在，有著無限的可能性。”
“好的，我答應你，接下來的時光我會留心與幻域琉璃有關的一切線索。”
……
從圣武書房走出，伏石回頭望了望這棟巨大的建筑。
月亮剛剛出現，陰影半籠罩在房檐，幾顆枯樹在一旁孤獨的矗立，頗有一種陰森恐怖的味道。
“怪不得這里這么冷清，原來是魔法的力量所致，那個降低存在感的魔法實用性很強啊。”
少年看了眼手中的一幅畫像，那是一個白色長發的女孩，她有一雙金色的大眼睛，正甜甜地沖著伏石笑著。
猛地，伏石打了個寒戰。
“好逼真，就好像真的在盯著我似的，奇怪……”
伏石把畫像收回到靈魂空間，邁開步子向駐馬旅館走去，他還要帶著艾爾薇參加狂心傭兵團的慶功宴。
想到狂心傭兵團，伏石眼睛一亮。
“對了！能不能把花奈依介紹到狂心，相信這里的氛圍一定會讓她很開心。”
伏石一邊走，一邊思考著這樣的可行性，天邊的最后一絲彩霞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