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南柯回到他和黑崎分開的位置時,黑崎和加亞都已經不在了,只有逐漸散開的人群。
南柯找不到他們了。
他在路旁找了一個人問著,才知道在他離開后不久,就有一隊侍衛隊來這巡邏,黑崎和加亞被發現,神衛隊追著他們離開了。
即使黑崎被發現了,南柯也沒有太擔心他們,他知道憑黑崎的本事足夠擺脫追捕。
但是他得想辦法找到他們,與他們取得聯系,若他想要幫加亞和這個小島,憑他一人之力無法解決。
南柯記起那個老修女,也許他們就在那。
可是他不知道艾阿媽在哪……
無奈,他隨意在街上亂逛,放開波紋地毯式的探測,希望能夠找得到他們。
而在南柯所在街道的旁邊,一棟巨大的鐘樓坐落在那,加亞氣喘吁吁帶著黑崎,從大鐘樓后方的階梯逃了上去。
而南柯的波紋只是在街道上探測,并沒有往高處延伸,就僅隔著一棟樓的距離,他們錯過了。
在大鐘樓下方的街道上,一隊扛著火槍的神衛隊跑過,路人紛紛避讓。
就在剛剛,加亞和黑崎逃上大鐘樓時,被旁邊的幾個路人看見了,但當神衛隊問起他們時,他們搖頭不知。
就這樣,黑崎和加亞逃脫了追捕。
“這是哪呀?”
黑崎喘著氣,盡量使自己的氣息平穩下來,看著不斷螺旋上升的階梯,問。
“這就是艾阿媽住的地方,她是一個修女,一個人住在大鐘樓里。”
氣喘吁吁的加亞停下來,他跑得已經滿臉通紅,但依舊心有余悸。
萬一他再次被神衛隊發現,又得給這鎮上的人添麻煩了。
“艾阿媽,我來了。”
在階梯的盡頭,加亞敲門呼喊。
很快,門打開了,穿著白紗的老修女艾奈,出現在黑崎眼前。
“加亞,你怎么自己過來了,沒有被神衛隊發現吧?快進來快進來?!?
艾奈打開門,柔和的臉龐有不少皺紋,她慈愛的笑了笑,在那被籠著白紗的頭上,一縷白黃色的頭發露出來。
加亞興奮不已,撲在了她懷中,黑崎跟在后面也進去了,恭敬的叫了聲“艾阿媽”。
進去后,說明了黑崎的來意,他們就坐在了最中央的舊沙發上,加亞像回到了家一般開心。
房間中的擺設很簡單,家具也和老修女艾奈一樣,從外表看得出時間在它們身上留下來的痕跡。
黑崎環視一周——這是他的一種習慣,每到一個新環境,他總會細致的觀察,直到他確定這里沒有危險才會放下戒備——他在窗戶邊發現一個有趣的東西。
他走近一看,是一個相框,邊角泛黃,但保存得極好。
在相片中,一個和加亞有些相似的男孩,和一個可愛的女孩并排坐在掛滿了沉甸甸蘋果的果樹上,笑得嘴大張開。
“黑崎哥哥,你知道嗎?艾阿媽對我可好了,我爸爸死后就是她一直在照顧我,每天都給我送飯,就像我媽媽一樣!”
加亞在一旁笑著,黑崎看著他,再看看相框中的男孩,他發現他們兩個笑起來極像,眼里閃著光露出門牙來。
“吃東西喏,幸好今天沒有來看病的人,你們可以在這放心的玩喏?!?
艾奈端著一盤剛剛洗好的蘋果出來,但個頭很小有些干癟。
“小伙子你別介意,我們這小鎮上就只有這種水果了?!?
她溫柔的笑了笑,遞了一個蘋果過來,“先吃點東西,等下我給你開點藥,你們在海上飄的人也不注意點,怎么曬成這樣了……”
閑聊了一會后,加亞就吃著蘋果,趴在地板上拿著航海圖翻著,黑崎看了看那個相框,問,“這相片中的是誰呀,和加亞好像。”
修女艾奈一愣,柔和的笑了笑,“你也覺得加亞和伊克長得像呀,不過還真是,畢竟是父子倆,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他是加亞的……爸爸?”
黑崎有些震驚,他在加亞口中得知他爸爸也是一名海賊,但在加亞只有幾歲時就被教廷殺了。
“嗯,他是加亞死去了十年的父親,他以前可是我們小鎮上最優秀的年輕人了。”
“那旁邊的那個女孩……是您?”
“嗯,的確是我,以前我和伊克可是最好的朋友,曾經還約起要一起到海上當海賊的,我們甚至還有過婚約?!?
她雖然依舊安靜的說,但面容上一直帶著的柔和微笑……在這刻消散了,她無奈的搖了搖頭,“可誰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那么,您是加亞的什么人?”
黑崎吃著蘋果,眼前這個溫柔的老婦人愿意照顧加亞,他們之間的關系肯定不簡單,在他看到了那張照片時他就猜到了。
可是,她的回答,超乎了黑崎的任何猜想。
“我和加亞之間,其實并沒有血緣關系。”
說這句話時,她的聲音極輕,加亞在另一間房間看書,是聽不到的。
她說這句話時,像怕失去什么似的,仿佛聲音再大些,就會將她和加亞那層微薄的關系扯斷似的。
“加亞的母親,是一個老海賊的女兒。我和你嘮叨嘮叨以前的事吧,我一個修女沒有說話的伴,憋在心里怪難受的?!?
黑崎坐在對面,沒有說話,眼中反射老修女帶著笑、但又苦澀的面容。
三十年以前,綠中島一直是個給來往船隊補給物資的商業海島。
在西海來來往往的船隊,都會在這停泊幾日,修整船身補給物資,其中不乏海盜。
但這依舊是個祥和又歡樂的富饒小島,居民過著充實而安定的生活。
在教堂的園林中,傳出兩個孩子的對話聲來。
“艾奈,我以后要但一名海賊!”
一個少年站在蘋果樹上,不斷把掛在枝頭的蘋果扯下來,扔給下面拿著袋子的女孩。
“伊克你小心點哦,別摔下來了,來人了我就叫你?!毕路降呐⑻痤^來,顯出柔婉的面容。
“我以后在海上要像現在一樣,要沒有人能管得住我!我以后不想讓任何人瞧不起我!”他咧開嘴說著,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來,再扯下一個蘋果扔下。
伊克家雖然是這個鎮子上最窮的,但他是所有小孩中最皮的,從小就缺乏管教,無法無天,沒有做不出來的事。
家長都要自家的孩子離他遠點,只有住在隔壁的艾奈愿意和他玩。
“快點快點!有人過來啦!”
下面的艾奈焦急的喊,這是教堂的公共園林,但有牧師打理,被抓到私自摘果子的話會罰款。
“不要怕不要怕,他捉不到我們的。”
少年跳下來,一把扯著半麻袋的蘋果到了圍墻邊。
在牧師打開大門進來時,女孩已經踩著他的肩膀跳到了圍墻外。少年看著情況不妙,扯起麻袋就往外扔,袋子裂開了,蘋果落了滿地,一半掉在里面一般滾到了外面。
“臭小子!你們又來偷蘋果!”
頭發稀疏的牧師大喊,但他沒有立即追,在等到少年將里面的蘋果撿得差不多了,他才拿著旁邊的鐵鍬跑來。
少年在他追來之前,矯健的一翻墻,對他做了一個鬼臉,消失在了圍墻外。
拿著鐵鍬牧師依舊在罵著,將隨手拿的鐵鍬放下,撿起落在圍墻下被摔爛的蘋果,罵道,“這小子,偷蘋果就算了,把蘋果摔成這樣!小心我下次找到你家罰款!”
他這樣罵著,那個少年每年都來偷蘋果,但他一次也沒有到他家里告狀,也沒有給他們罰款。
甚至在那一個夏天,他給那倆個小偷照了一張相。
偷到了半麻袋的艾奈和伊克開心不已,他們到了慣常來的燈塔下,坐在海邊礁石上,吹著海風吃蘋果。
“艾奈,我長大了要當海賊!”
“我知道,你都跟我說了無數遍了?!?
“假如我以后出海了,你怎么辦?不跟著我一起出海?”伊克回過頭來,嘴里的蘋果使他腮幫子鼓起,明亮的眼睛看著旁邊溫婉的女孩。
艾奈明顯愣了一下,將本就微低的頭壓得更低了。她蘋果也不吃了,看著礁石下不斷撲來的海浪,眼圈里轉著淚。
過了好一會,她才畏畏的說,“我一個女人,什么都不會,到了你船上能干嘛……而且,而且我爸爸說要我嫁給那個有著大園子的二愣子……不能跟你出海。”
“艾奈,你會的有很多呀,你喜歡看醫書,你到了我船上可以當船醫呀!”
伊克將已經啃完的果核用力扔進大海,他壓著身子偏著頭,看著始終低頭的女孩,拍了拍她的肩,笑著說,“只要我娶了你,你爸爸就不會把你嫁給那二愣子的啦!”
當他說完這句話時,女孩的身子明顯的顫抖了一下,緩緩的抬起頭來,將快要滾出來的眼淚擦掉,看著他明亮的眼睛,說,“真的?沒騙我?”
“當然是真的了,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伊克再次拍了拍艾奈的肩,眼角帶笑看著大海,對她指著逐漸日落的海面說,“以后我會帶著你,一起去那海洋的盡頭!”
在那一刻,艾奈從未覺得自己如此心安,一直柔弱的女孩心中從未如此的堅定——她的男孩會帶她出海!
“再吃一個蘋果?”
“嗯!”
……
當說到這時,黑崎看著對面的老婦人,看著這個年老的修女眼中迸發出的幸福神色,就像一個明天就待嫁的女孩一般,心中火熱又向往。
也就是在這時,艾奈老修女的神色明顯的變了一下,一頓,悲傷像潮水般覆蓋往事的沙灘,將上面留下的印記一一磨滅。
“后來呀……”她再次輕輕的說著,黑崎看著照片,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