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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佳人有冤

  • 鬼告狀
  • 莊糊涂
  • 2912字
  • 2017-05-02 12:30:51

東直門外墻下,雜草叢生的荒地。

晝伏星稀,正照斑駁一輪妖月,這是北京城內的宵禁時分,百姓熄燈,各自安歇。

打遠處,一陣窸窣聲響起,在這份靜謐下頗為刺耳。

蹬蹬蹬蹬!

四個白衣人正肩扛著另一人疾步而來,步伐穩健,從那腿腳間隙處就看得出功夫了得。只看這四人平步生煙,漸漸近了:

是四個紙札人!

身高馬大,魁梧扎實但顯得很是生硬,正抬著另一個紙人在跑!

直到靠近才剛剛能看清,這四個紙人白面黑發,八尺身軀,糊紙而成,抬著一個紙人正朝東直門方向而來。

無神,詭秘,那紙人的毛發隨風飄蕩,確是真真的死人頭發!

還不待細看,這四個紙人已經抬著另一個紙人,到了墻頭處。

只聽見稀里嘩啦一陣白紙脆響,四個紙札人從腰間解下一條繩索:

嗖嗖嗖嗖

四條繩索飛鉤掛墻,這手上功夫看得卻如此嫻熟,宛若活人竊賊。

映著凄慘月光,隱約間教人倍感寒栗。

飛身上墻,四個紙人攜著那被扛起的一人,不言一語就這么進了城內。

···

隔日凌晨時分,晝光未普,尚有幾絲稀疏殘星點綴著肚白。

陳府,這可算是個豪宅闊府,就坐落在東直門進來數百丈的地界。

不算繁花似錦,卻有清幽高遠的雅致小景。

這家的老爺叫陳名士,是京城內赫赫有名的鹽賈,走通貨販糧草,生性又平易近人。

不過陳老爺最近睡得不太安穩,總是在黎明即起前便驚愕起床。

今天也是如此,一陣混亂的噩夢擾了清幽,再也睡不安生了。

似醒未醒之間,陳名士嘆了口氣,眼瞅著是再也睡不好了,這就要起來。

剛一轉頭,臥房門前好像看不真切有個東西堆在那里。

咦了一聲,尚還有些睡眼惺忪,揉了幾下眼睛再瞧。

這一瞧不要緊,頓時驚得面色驟白,睡意全無。

騰地一下自床上坐起,打脊梁骨一陣涼氣竄了上來,兩手指尖發顫,指著前面。

屋子里有個紙札女人!就坐在門口處沖著自己笑!

“啊!!!”

陳名士剛喊了半句,趕緊用手捂住了嘴巴,再不敢發出一個字音來,氣氛就這么凝固住了。

死死盯著眼前的紙札女人,那嘴角詭異的角度好像在嘲弄著自己,越看越怕,陳名士手足無措從床上翻下身來,哆嗦著軟倒在床邊,顫聲道:

“是···是誰?”

那紙人不能言,依舊望著自己。雖是看外面天光即將大亮,但眼前這么個紙人倚門弄檻坐在這,當真令人窒息。

壯了壯膽子,倒是沒喊來下人,陳名士深吸了一口氣,向前走去。

來到這紙札人面前,陳名士才算噓了口氣:

這不過是個紙人,并非活物作祟。

面目畫得惟妙惟肖,盤髻高束,環佩叮當,倚靠在這里。

是哪個缺大德的這么嚇唬自己?若是抓到了,定不能輕饒他。

恨恨想著,陳名士推搡了一下這個紙人,卻發現推不動,這紙人里面好像有什么東西。

這紙人鼓鼓囊囊,不像是平日間白事喪葬用來祭祀的紙札貢品,里面很軟,透紙而出冰涼的觸覺。

輕輕撥動紙人脖頸,那紙札人頭受力不住,登時松軟下了腦袋,力道所至那脖頸處的白紙刺啦一聲裂開,露出了里面的東西。

噗通一聲,陳名士癱坐在了地上。

斗大的汗珠瞬間凝結在額頭,陳名士再也控制不住驚慌的情緒,死死拍著巴掌按在臉上,唯恐發出一點聲音。

這個紙人里面竟然藏著一具尸體!

隨著那白紙撕開,白紙糊失去依仗,輕輕落在地上,露出了那里面死尸的面貌:

一個盤發女子,慘白的膚色,唇齒抹紅。

看得出是生前是個婉約的女子,不過好像是死不瞑目,此時瞪大了眼眶,直直瞅著地面,歪斜的身子邪氣無比。

縱使心神再怎么堅定的漢子,此時也已經難以自持。

陳名士眼珠就快瞪出眼眶來了,任憑他想破了腦袋也想不通,這紙人包裹的死尸,竟然是她!

“宛如···你···你來找我報仇了嗎?”

···

事情要從一年前說起,那時候陳名士剛剛在老父親的安排下娶妻生子,事業上如日中天,不過而立之年,已經是京城內“擎天白玉柱,駕海紫金梁”一般的商賈了,得了個大家院落,財名顯赫。

雖然平日與人和善,但是卻與妻子之間有些許間隙。

其妻陳氏生性潑辣,刁鉆任性,當初老父牽線座橋才起了這么段姻緣。

常言道久爭喪親情,這兩口子也就漸漸疏遠了。

一個住西廂房,一個住后院,沒什么事也都不甚交流,更別提育有兒女了。

脾氣都倔強,不肯退步,任憑老父日日催促這二人就是不續香火。

后來時間長了,陳名士也是心里癢癢,平日不愿見其妻子的潑辣言行,料理完家業瑣事,就和三五知己吟詩作對,喝酒談天。

一二而去,也跟著去了一次八大胡同。

這八大胡同可是京城著了名的逍遙地方,一去就收不住心了。

后來在一個叫溫柔鄉的青樓遇見了一個叫宛如的青樓女子。

這女子長得標致,大家閨秀,知書達理,陳名士又正逢情場失意,郎才女貌,一拍即合,二人就這么好上了。

一來二去兩人情意漸濃,陳名士就想把這個宛如給娶回家作妾,但是友人勸阻,說他新婚未滿一年,便又取個青樓女子,對名聲不太好,自己家里又有虎妻,這事也就耽擱了。

后來宛如因為一些原因重傷臥床不起,陳名士的老父親也知道了此事,恨恨斥責了一頓陳名士,又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讓陳名士徹底斷了念頭,不敢再去聯系宛如。

宛如也是忠烈女子,當初乃是官賣到了溫柔鄉,經此一事,郁郁寡歡,沒過多久就自絕身亡了。

臨死前,二人都未曾見上一面,老鴇子差人將其匆匆掩埋在了鬼哭墳。

陳名士哭了幾日,也就沒再想這人了。

不成想今日宛如尸身時隔三月,竟然出現在自己屋內。

陳名士怎能不驚,就以為是宛如含冤受辱而死,來找自己這個薄情郎報仇了。

過了半響無言,陳名士這才勉強起身,身形依舊連恍不止。

方才驚慌失措,亂了分寸,眼下仔細一想,才覺有異:

都過去三個月了,宛如的尸身怎能不腐?

定睛去看,才發現宛如的尸身散發一股濃烈的刺鼻氣味,用手指摸了摸,還有些僵硬,原來是涂了一層砒霜硫磺,面色蠟黃之間透露出砒霜特有的慘白顏色。

又不知道是誰給點了朱唇,如此模樣,實在瘆人心神。

陳名士起身,在屋內來回踱步。時而皺眉時而唉聲嘆氣,轉過身來瞧一眼舊日佳人如今的模樣,又是淚流滿面。

就這么一直折騰快到天光大亮,也沒敢驚擾下人。

這是何緣故?

原來朝廷發下文書,這一年又要例行捐官(清朝就有這個政策),京城內編制過多,就要外放一部分官員。

陳名士想著趁這個機會捐一筆錢,外放做官,去通州境內能謀個一官半職。

近年鹽課不利,這樣也省得日日操勞生意。

但是此間橫生枝節那就不妥了,加之當年宛如的蹊蹺慘死,是多方散財才沒驚擾官府。

而今尸首再現,前因后果到了官府耳朵里,如此不祥,不要說捐官,怕是連之前的舊事都要翻出來,必定會判個充軍發配不可。

“呔!是誰這么狠要攔我一道?不要我知道,不然一定要你好看!”

咒罵一句,陳名士神情陰鷙,認為是有人存心做梗要害自己。

這外放為官的事情早已惦記很久,眼下被攔,怎能不氣?

想來想去,痛下主意:

絕對不能讓人知道這件事,抓緊離開京城,日后再找害自己的這人。

本就在青樓之地相會,對這個宛如的情感之前算是海誓山盟,但現在和日后的官生財名比起來,還是自己重要些。

望著舊日佳人成了干尸,還被人涂了砒霜留存,看來這人是早有預謀。

陳名士慌亂間也考慮不周全,只能咬牙跺腳一陣,將宛如的尸體藏在了床塌下面,想著到了晚上夜深人靜,再想轍把她弄走。

剛一把尸體搬到床下,匆匆掩住,陳名士就已經汗如雨下,癱坐在床塌上胡思亂想。

正是虛汗淋漓之際,忽然覺得腳下有什么東西抓住了自己!

趕緊低頭去看:只見宛如的尸體,剛被自己塞在了床下,現在卻露出半截身子!

瞪著那空洞的眼眶,直勾勾望著自己,那一肢干枯僵硬的爪子死死攥著自己的褲腳!

白日詐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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