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盜竹寨(四)
- 芥上花
- 五步咸
- 3997字
- 2017-08-22 17:15:00
人對人的印象是可以改變的,無論之前有多差,只要有心。
孤啟汜成天在廚房呆著,除了給卿芥打打下手之外,還時不時的露兩手,像用靈力切菜做飯什么的,全部都交給了卿芥,還教了她幾道絕屠的特色地道菜。美食這類東西,是沒有地域限制。
慢慢的卿芥和孤啟汜的話多起來,兩個人也會時不時地說笑,這場面任誰看了都有些摸不著頭腦,畢竟前幾天卿芥還很討厭他。
住在盜竹寨的這些人也都是明白事理的,如若孤啟汜不是絕屠之人,他們一定能成為一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朋友。
驀疏有把柄在孤啟汜手里。只因為孤啟汜沒有把他三介重犯這一身份說出來,他才沒有想著法兒讓孤啟汜走。
“小疏疏,你就放縱他倆在那培養感情?”伯禹湊到驀疏身邊,挑著語氣說。
“別叫我這個名字。”驀疏盯著廚房的方向,有些不耐煩。
又到了吃飯的時間,大家不約而同的坐在長桌前。在流光的安慰陪伴下,洛佟的精氣神好了許多。
“今天這一桌都是孤啟汜做的。”卿芥笑著說道,手還比劃著。
伯禹率先嘗了一口,表情還不錯,“想不到絕屠第一將還有如此手藝。”
“是吧,我也沒想到。”卿芥夾了一大口菜放到嘴里,很是滿足,嘴角還留著油漬。伯禹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卿卿連吃個飯都是美的。”伯禹看到卿芥的樣子,忍不住調侃了一下。
驀疏坐在卿芥旁邊,下意識的就伸手給她擦嘴。手到嘴邊的時候才反應過來,一桌的人都注視著他倆。驀疏連忙收回手,看到伯禹遞過來的手帕,一把接過塞給卿芥。
一頓飯就在帶有尷尬的氣氛中結束了。飯后伯禹提議晚上喝點酒,好好放松一下,大家都同意了,當然驀疏是從不發表任何意見的。
于是孤啟汜便說要做一個特別的下酒菜,大家都期待著,卿芥是最好奇的一個,還說要跟著他一路去找食材,便找來驀疏幫忙洗碗。
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還有走之前孤啟汜面帶詭異的笑容,驀疏心里就不是滋味兒,叫上異凈就準備繼續去做他的事。手一揮,那些碗筷便干凈整齊的回歸原位了。
“你怎么會做這么多東西?”卿芥邊走邊問到。
“有個難伺候的妹妹,專門學的。”
卿芥想著,難怪孤啟悅這么古靈精怪,原來是被哥哥慣的。
“那時候家里管的嚴,我天天都得學靈術、仙法,沒給她做過幾次,后來家里情況變了,但也沒時間給她做了。”
卿芥不難聽出孤啟汜話中對孤啟悅的愧疚。
“你是除了我和我妹妹之外,第三個知道這件事的人,還是第一個能讓我心甘情愿做這么多事的人,你愿意當我的朋友嗎?”
“當然愿意,以后要是哪天我受到絕屠的威脅了,直接報你的名號便可,多方便。”卿芥開著玩笑。
“那除朋友之外…”孤啟汜變了語氣,很溫柔,連他自己都沒想到的溫柔,但也有些不自信,他很期待卿芥的回答。
孤啟汜的語氣讓卿芥不知道該怎么說。她想到那天孤啟汜說他是因為她來的,還有這些天的種種事情,都讓卿芥覺得內心有些錯亂,她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去想這句話。
“…怎么?還想當仇人啊。”卿芥快速的回過神,搪塞過去。
“這點我可以保證,這輩子絕不做你仇人。”孤啟汜一本正經的說道。
這輩子絕不做你仇人……
一個形似枯樹的莖類植物,不長葉子也不長花。沒有經過任何的烹飪加工,直接上了桌,這就是孤啟汜所說的下酒菜,靈食籽。
等天黑下來,木頭架的篝火堆點起,孤啟汜一點靈力,靈食籽像著火一樣結出了果實。越是懷疑便越是驚訝,這果實的味道竟是如此特別,剛入口時有熏肉那種淡淡咸咸的口感,下肚以后口中又是酸甜的果味,就像飯后又吃了水果,圓滿的感覺。
既然起了興致,就的配合氣氛,伯禹的琴音再合適不過。卿芥伸出手,指間飛出星星光點,孤啟汜也用靈力點起光點,跟著驀疏也是。三種不同顏色的光一同在空中晃動著,異凈飛來飛去,用厚厚的爪子捕捉著每一個光點。
這個晚上十分愜意,如果再有年豐的笛聲相和,就更加完美了。
“卿芥,若是以后給我的任務會傷害到你,我定不會受。”孤啟汜的這句話字字有力。
“就說你會是個好朋友。”孤啟汜變出的紅色光點飛到卿芥的手心,“果真還是紅色好看。”卿芥是喜歡紅色的,臉上很自然的就揚起笑容。
孤啟汜苦笑著,有一種被拒絕了的感覺。卿芥的這句話孤啟汜放在了心上,她喜歡紅色。
紅色的靈光纏繞在孤啟汜的身上,彈指間,滿天星空多了許多色彩,整個寨子被微紅的光勾了邊,外面的樹林變成了紅色光海,像一大片紅楓林被風吹動。
“送給你。”孤啟汜溫柔的給卿芥帶上一個發光的紅色花冠,靈光飛舞著,點綴著卿芥的妝容。
卿芥呆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她頭一次見到這么多紅色在一起,而且淡淺分布的正好。她起身,靈光一現,換上了那件偃修送她的青羽縷衣。這樣的場景就得配這樣的衣服。
裙袖翩起微光,風葉晃動輕涼,彈一曲配酒,中意人在心上。
看到卿芥的舞姿,孤啟汜已經非常滿足。這些天,卿芥讓他又像小時候一樣,回到了最平靜、最普通的生活。
她不在乎他的身份,不因為他做過多少壞事而怕他。在卿芥面前,他不需要再裝扮成高椅上那副精明的嘴臉,他可以笨一點,讓她調侃他;可以惡作劇,讓她追著他繞著整個寨子跑。他開始想,如果自己不是出生在絕屠,又或是,若自己沒有那么多身份…
不止孤啟汜一人看卿芥看得入迷,驀疏也是一樣,目光緊緊追隨她的步伐。
很多時候,一些念頭就在不知不覺中出現了。
新林的另一處,百折路,倒也平靜。
曬谷子、掰玉米、除草翻土,年豐樣樣活都干了,這種久違的田園生活讓他覺得十分親切。
孤啟悅不一樣,她每天看著年豐忙這忙那的很是無聊,又不能出門,只能換各種不同的地方坐。本想逗卷耳玩,可是以它的體型,這里根本施展不開。
“年豐,你別忙了,陪我玩會兒。”孤啟悅從房頂上跳下來,拉住年豐的手。
“叫你的靈獸出來陪你玩啊。”年豐抽出手,繼續干活。
“卷耳太胖了,這兒太小了。”孤啟悅又拉住年豐。
“你就它一個靈獸?”
“嗯。”孤啟悅對著年豐撒嬌,“要不你做我的靈獸?”
年豐瞥了她一眼,走到了遠一點的地方。
“開個玩笑而已嘛。”孤啟悅嘟起嘴,手里拿著干樹枝到處亂揮。
那對老夫婦并肩坐在門口的板凳上,笑嘻嘻的看著。
谷子翻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乖乖地躺在地面上,幾顆調皮的滾到遠處,發現身旁沒了同伴就停了下來。用腳踢著地面上的石頭,踢出去的,便沒有再拿回來。
常言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離別的到來總是讓人措手不及。
盜竹寨的早上,從一個重重的銅盆落地開始。
驀疏一早就覺得卿芥掛在腰間的石頭很是眼熟。趁她還沒有醒,便躡手躡腳的走到她的床頭,悄悄拿起一看。
果然是,雖然顏色不一樣。驀疏朝石頭里看著。
卿芥聞到驀疏衣袖上淡淡的清香醒了過來,一睜眼便見到驀疏在旁邊。兩人愣了一下,各自朝后退了一點,下意識里驀疏將手背到身后。
“你拿的什么?”卿芥發現驀疏鬼鬼祟祟的。
“…”
卿芥下床靠近驀疏,驀疏便順勢往后退。隨著卿芥一步步逼近,驀疏都不知道該看向哪里,一瞬間什么也想不起來。
哐的一聲,銅盤重重地倒扣在地上,把兩人嚇了一跳。這動靜,樓下也聽見了。
驀疏趕緊把銅盆放回原處,把石頭放到卿芥手中。
“我就看了一下。”
卿芥拿著石頭,把它系在腰間,小聲的說道,“看就看嘛,躲什么。”
樓下的孤啟汜被那一聲哐驚醒,想著上面到底在干什么。隨之,應覺傳來了話,說孤啟悅不在府中。孤啟汜立馬緊張起來,出了門。關門的時候,屋子又變回之前的模樣。
好像大家都被銅盆落地的聲音叫出了屋,一同在院子里碰了面。
“卿卿,沒事吧?剛聽見從你房里傳出了好大的響聲。”
“啊,沒事沒事。”
孤啟汜走過來抓住卿芥的手,把她拉到廚房。
“卿芥,你愿意跟我回絕屠嗎?”孤啟汜想來想去還是把這句不抱希望的話說了出來。
在院子里偷聽的驀疏,直接轉過來面朝著廚房,瞪著眼睛。
卿芥有些驚訝,結結巴巴地說,“我…”
孤啟汜笑著,“我知道,我們是朋友。你把這個拿著,”孤啟汜把銜情戒放到卿芥手中,“現在我得回去了,下次見面時,我希望你帶上它,跟我一起。”說完,孤啟汜看了驀疏一眼,對他說,走了。
銜情戒,象征愛情的靈物。可以讓帶上它們的情人無論身處何處都可心靈相通,憑著感應找到彼此。
熟知靈獸靈物的卿芥,怎會不知道這銜情戒的意義。這三介僅此一對的靈戒,如今一個在她手中,一個在孤啟汜手上。
這些天卿芥始終不敢去想孤啟汜到盜竹寨來,又一直跟著她的用心,這下她不敢想的都變成了事實,赤裸裸的放在她的手上。她收起戒指,整理好心情。
“怎么不見洛佟和流光?”卿芥問到。
“他倆的話,昨天夜里接到靈主的指示就走了。”伯禹回答道。“現在寨主人也不在,傷員也都不需要我們照顧,再待在這兒也沒意思。不如,請你們到我住的地方玩兒,如何?”
“好啊。”卿芥很激動。驀疏在一旁站著,從剛才開始就面無表情。
“那行,年豐那邊我通知他。”
與此同時,孤啟悅收到了她那個小跟班的報信,說她的哥哥已經知道她不在府上,讓她趕緊回去。年豐也收到了伯禹的傳話。
相見的時候,什么都要出錯刁難,等要分開了,就什么都又通情達理了。
孤啟悅和年豐走了兩條路。
反坐在卷耳背上的孤啟悅看著年豐的背影,很不爭氣的流了眼淚。年豐感覺到孤啟悅越走越遠,突然心里有點不自在。他走的這一路上,耳根清凈了,像從前,但比從前更孤獨。
一時間,都各走各的路。每一次的分開,都會讓人明白該明白的東西。
粉色錐霞初開,靠近了你,明了了心。
驀疏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發愣。他獨自坐在異凈背上,剛剛卿芥要坐上異凈時被他阻止了,她便同伯禹乘一只靈獸。現在驀疏的腦海里全是剛才孤啟汜跟卿芥在一起的畫面,而那時的他,說了一句話,這次他自己也聽到了。
在孤啟汜對卿芥說讓她跟他去絕屠時,驀疏張口就說出兩個字,不行,伴隨的還有前所未有的心跳。他想來想去,自己并不是因為擔心卿芥在絕屠受到傷害而說出的那句話。
這種心動,從未有如此深刻的感受,明明確確的知道自己還活著。這逃亡的生活早已讓我如一具行尸走肉,只等著贖罪那天的到來。此刻的我有了欲望,不想讓她離開去任何地方,想和她在一起,盡管是奢望,也不想浪費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個瞬間,哪怕終有一天要分開,讓我嘗盡思念之苦。
驀疏用靈力一把把卿芥從伯禹身后抱過來。卿芥一臉茫然的看著他。
“你本來就坐這。”
兩人并肩坐著,那朵粉色錐霞花開了,占據了在最中間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