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不知道老和尚就是開始看到的老乞丐，見老毒物高來高去，真以為那是個世外高人。

臘月十七，是太平這輩子的生日，京城老宅的人并沒有出現，但是太平的及笄禮極為熱鬧。

幽云十二坊頭一日就掛起了牌子，聲明場子全被人包下了，荊州城的人紛紛猜測是什么樣的大人物竟然有如此大手筆，連官府那幾位收了幽云十二坊禮金的大老爺都坐立不安，恨不得生出翅膀飛去瞧瞧到底荊州城來了什么大人物。

但是誰也沒有那個膽子，因為也不知是誰起的頭，竟然傳說來的是當今圣上，圣上喜歡歌舞樂曲，這可是全大晉人都知道的，若真的是那一位悄悄兒來了，不提前支會，想必是不想人知道，故意為之，又有誰敢去觸他的霉頭？

知府大人倒是不信這謠言，這都要到年節上了，各處的官員都忙著上京送年禮，那位怎么可能有閑情下到荊州這個地兒來，說不定是別的什么貴人，某個王爺什么的，前一陣不是有幾個王爺來過這幽云十二坊么？

知府身邊的刀筆吏卻另有看法，提醒他道：“大人，齊人向愛樂音，說不定是那邊來的人，若是我們本朝的貴人，應會知會大人。”

知府大人覺得刀筆吏說的也有理，遂派人盯緊了幽云十二坊，怕萬一有個什么事也好及時處理。

荊州知府緊緊張張布局了一陣，結果除了臘月十七荊州城熱鬧了一天，什么事也沒發生，害他白緊張了一場。

包下幽云十二坊的沒有別人，就是他們自己人，六大掌柜齊心協力，失蹤多日的老毒物也趕了回來，不為別的，只為了太平，他們都是來為她慶生的，當晚的煙火放了大半夜，映紅了荊州城的半個天空，有去過京城的人說，就是京里的年節也沒這么大的陣仗，實在讓人嘆為觀止。

幽云十二坊所在的那條街早得到六大掌柜的消息，當晚將檐下的燈全都點亮，照了一夜。要過年了，許多人家都掛上了紅燈籠，不過是順手的事，沒人不樂于做這個人情，更何況人家幽云十二坊擺了一整條街的宴席，供大家免費吃喝，就是街邊的乞丐亦不拒絕。于是整條街傍晚時分就一片紅紅火火，喜慶非常。

百姓慣愛互相跟風，有樣學樣，見這么多人家點燈，自家不點似乎顯得冷清，反正為了過節都是掛好了的，遂一家學一家，都跟著點起燈來，這一個帶一個，最后全城家家戶戶基本上都點上了燈，搞得一些外鄉人逢人便問今日是不是荊州城有什么大喜事，或者是什么大日子，誰也沒想到這不過是因為某個人的生日。

煙火的造價在此時極貴，只有有錢人才玩得起，城中百姓難得見此美景，都跟著湊熱鬧，許多人跑到外面來看了大半夜煙火，那一幕景象成了許多人這輩子珍藏的記憶。

太平沒想到大家會為了她如此，說不感動是假的，那晚雖是她的及笄禮，意味著她成年了，本該穩重，可她卻反其道而行，放縱了一晚，與幽云十二坊的眾人縱酒高歌，玩樂了一夜。

她依然戴著那個蝶形的面具，在人前，她是幽云十二坊的二老板，六掌柜水鈴鐺的姑姑，沒有人知道她只是個小姑娘，今日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慶祝她成年。

太平沒唱過古樂曲，沒跳過古典舞，她以前唱的都是她那個時代的流行樂，學的都是什么倫巴、探戈，但是藝術本是相通的，何況都是歌舞，在眾人的要求下，她即興表演了一段歌舞，讓水鈴鐺大為贊嘆。

“姑姑，沒想到你不光會賺錢，還無比精通能幫你賺錢的技藝！你到底還有什么不會的？”

趙一則說：“小主人，您以前莫不是學過胡旋舞？但是不對呀！胡旋舞是今年才傳到我大晉來的，京中的樂坊里也只有幾個舞姬會跳，咱們荊州都還沒有人會，您是跟誰學的？”

趙一他們幾個是老毒物的舊仆，他們叫老毒物主人，雖說沒和太平打過照面，不過他們也知道她是老毒物唯一的徒弟，徒弟可是正宗的傳人，老毒物的一身使毒技藝都將傳給太平，若是有一天他死了，他們的命就得系在太平身上，從這一點來說，她在他們心中比水鈴鐺還要重要，所以都叫她小主人。

這五個曾經也是無惡不作之徒，基本都是倒霉把害人的腦筋動到了老毒物身上，害人不成終害己，這輩子就送到老毒物手里了，后來跟著老毒物也做了不少壞事，如今在太平的影響下，都改邪歸正干起了正經營生，他們沒想到自己憑著雙手也能夠賺到大錢，如今干得很是樂呵。

太平無語，她不過是平日瞎編了一段，竟然誤打誤撞地與才傳入京的胡旋舞對上了，見他們的表情，只得點了點頭，若是實話實說，會嚇著人家的。

直到宴席散去，眾人各歸各位，只剩下她和老毒物時，老毒物一雙研究的眼光不住打量她，直到看得她頭發絲兒都立起來了，才說道：“丫頭，你沒有學過胡旋舞！”

不愧是老毒物，那雙眼睛就是毒辣，太平點了點頭道：“師父英明。”相處日久，老毒物說的是肯定句還是疑問句，她分得很清，而且他說一不二，方才是肯定的語氣，太平自然沒法子否認。

“可是你會跳胡旋舞！”

還是肯定句，太平無奈道：“師父，您究竟想說什么，對我還用得著藏著掖著嗎？”

老毒物搖了搖頭：“你沒藏著掖著，一身的本事又是從哪里來的？”

“自然是師父教的，這還用說嗎？”太平笑道。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老毒物說著，突然輕輕嘆了一口氣，語氣也變得溫和了不少，“丫頭，我這個人自詡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一向恩怨分明，我的命是你救的，再說如今我除了會用毒，一身武功都沒了，你頭腦這么靈光，又會賺錢，我這下半輩子都只有靠著你了，自不會與你生分，我的底子都被你掀光了，但是你卻有事瞞著我。丫頭，老夫看不透你！”

太平抬眼看著窗外，荊州在南，南方的冬日不像北方那么干燥，總是濕濕的，難得干生幾日。今日或許老天爺為了照顧她，竟然意外地一掃前幾日的陰沉，晴朗的天空懸著一輪圓月，朦朧的月色透過半開的窗，落了一小截光影在她身上，讓她顯得更為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