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夫人說：“我兒子得上天保佑，找到一名神醫救治，神醫說了，休養幾個月就能夠下地，于身體無礙，我們家老爺一生剛直，不會耍什么心機，你們慕家的姑娘心思太多，不管是做妻也好，做妾也好，我們嚴家要不起，也不敢要！”

慕月蓉在屋里哭得死去活來，她心中本就喜歡嚴陌，這要是退了親，于她的名聲也有礙，可惜事情再無法挽回。

蔣氏聽得煩了，怪道：“別哭了，還不是怪你自己，都讓你保密保密，你倒好，去招惹那個死丫頭，把什么都說了出來讓嚴夫人聽見，早知道嚴陌這么命大，就不該提什么送妾的事。”

“娘，我不要退親，退了親以后我還怎么找到嚴陌這么好的夫婿，而且也會被人傳為笑柄的。”慕月蓉說道。

“蓉兒啊，親是沒法不退了，你放心，娘不會讓你受委屈的，娘和嚴夫人說盡好話，她答應了不會把真相公開，等歇個一年半載的，事情淡了，娘會再給你找一門好親事！你是侍郎府的嫡女，又是老相國的重外孫女兒，哪里就嫁不出去了？”

蔣氏勸了半天，慕月蓉終于不哭了，卻說道：“既然我的親事不成了，其他人也不許嫁！娘，我找不到好人家，幾個妹妹也別想出門！”

蔣氏說道：“好好好，都依你！”

慕月蓉滿意地笑了，除非她挑到好的，剩下的才能夠給那幾丫頭，否則誰也別想嫁！以為她不知道她們的心思，別看平時一口一個大姐姐的叫得親，沒準兒現在正躲著看她的笑話呢，她出不了門，她們也別想好過！

因著心頭那根刺，蔣氏視太平為眼中釘，太平和洛姨娘眉眼長得太像了，一看到就會令她想起那個女人，時時提醒著她過去的一切。見與嚴家的婚事不成，蔣氏立刻提出要把太平送回莊子上去。

這件事提出來后，慕云飛卻沒有在第一時間表態，無論如何，這是他的親生女兒，他得好好考慮一下她的歸宿問題。

蔣氏勸道：“老爺，妾身也知道三姑娘不易，可她命相如此，府里上上下下這么多人，妾身不敢拿他們的命來開玩笑。”

慕云飛說道：“她回來這么些日子不也沒事？這件事緩緩再說，就算要送她走，也該等一陣子，這不才過完年，最少也等上元節過后再議。”

家里做主的怎么說也是男人，蔣氏見狀，只得暫時歇了把太平送走的心思，沒想到這一緩就緩出了問題。

大年三十吃團圓飯的那天，太平沒有上桌子，因為蔣氏以她是不祥之人為由，將她與家人隔離了開來，慕云飛只是隨便問了一句，也就沒有管，慕蘊涵倒是記著這個妹妹，晚宴后到聽雨軒來了一趟，將隆盛齋的烤鴨、徐記的炒栗子等吃食帶了一包過來，說是買給太平嘗嘗。

太平問起他席上的事，才曉得慕老夫人身體也好多了，年夜飯終于出來和全家人一道吃，慕蘊涵這么一說，太平才記起自己還有個奶奶，蔣氏說當初就是慕老夫人做主把洛姨娘和太平送走的，太平把蔣氏放在了敵對的地位，總有些不大相信她的話，便想見見這位老夫人。

從劉嬤嬤那里太平沒聽到過老夫人的壞話，她心下覺得老夫人應該不算壞，就算真有什么，對老人沒有必要太過斤斤計較，她還有多少年可活？太平心想自己去看看她也好，兒孫自當盡孝道，以前她想看還沒有什么親人給她看呢，難得現在有了。

慕蘊涵聽她要去看祖母，自告奮通帶路，于是在蔣氏和慕云飛商量的時候，她見到了老夫人。

老夫人住在慕府最好的院子，屋子坐北朝南，陽光充足。過了初一天就放晴了，太平初三來的，守院的嬤嬤看到是她，有些遲疑，說道：“夫人吩咐過了，不讓人打擾老夫人。”

慕蘊涵笑道：“我和三妹妹是來給老夫人請安的，不會打擾她，請過安我們就走。”

他是府里的大少爺，嬤嬤不敢放肆，但是又夫人確實吩咐過她們要注意看著老夫人，別讓她跑出院子，也別讓三姑娘沖撞了她。

“大少爺，奴婢們不敢違抗夫人的命令！”老嬤嬤帶頭，一干仆婦都跪了下來。

太平的眼睛瞇了瞇，一絲淺笑浮現在臉上：“大哥，既然如此，就別為難人家了，他們也是聽命行事！”

聽命？誰的命？慕蘊涵覺得臉有些燒，母親的行事還真是……他也知道自己這個妹妹是個命硬的，不過慕蘊涵不同他的父親，對命相之說向來不大相信，只覺得都是那些江湖術士用來騙人的，只有無知婦孺才會信。但是他不能說出來，若是這樣，豈不等于罵他的母親。

他脾氣一向好，對下人也較為體恤，只好抱歉地對太平笑了笑道：“三妹妹，那……要不等我給母親說一聲，我們改天再來看祖母。”

太平笑道：“也好，一切聽大哥的。”

太平轉身跟著慕蘊涵離開，風中傳來一陣歌聲，仔細聽是哄孩子入睡的歌謠。

太平看了看慕蘊涵，問道：“大哥你聽，有歌聲！”

慕蘊涵想是早就聽過，見怪不怪了，回道：“是祖母的聲音，你知道的，她有些糊涂了，記的東西全混亂了，可能又回到了當年父親小的時候。”

太平點了點頭：“對了，大哥和二哥小的時候是祖母帶大的嗎？”

慕蘊涵搖頭：“沒有，妹妹有所不知，我們慕家并非京中權貴，父親早些年出身寒門，科考高中，被外祖父選中做了女婿，才在京城扎了根，祖母早年日子過得苦，身體給拖垮了，我和蘊訶都是交給奶娘帶，母親是大家閨秀，就是她都沒怎么帶我們。”

“我還以為你是長孫，祖母會喜歡得不得了，親自哄你睡覺呢。”太平說道。

慕蘊涵笑道：“祖母不愛說話，也從來沒哄過我們。”

太平微微一笑，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慕老夫人的聲音含糊，別人沒聽清，她卻聽得再清楚不過，老夫人唱的兒歌分明不是唱給兒子聽的，她歌里說的是“乖孫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