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楊很喜歡聽歌,那是她高中時代唯一的娛樂方式。那個時候很流行把自己喜歡的歌詞抄在筆記本上,筆記本大都是很精美的那種,里面的紙張上面有各種花樣圖案的,有的還帶有香氣,還有的外面還帶有一個小鎖。胡楊也有一本,跟別人不同的是,胡楊的筆記本很普通,什么花樣都沒有,就是那種最簡單的筆記本。而且還有一點跟別人不同的是她喜歡讓周圍的同學將他們自己喜歡的歌詞寫在這個筆記本上面,這樣即便以后畢業分開,還是可以對著這歌本回憶往昔。
她這個筆記本經常不在自己手里,總是在同學們手中傳來傳去,她也幾乎不主動要回來,很多人都愿意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墨寶”,有些男生甚至是借一些歌曲表達自己的心意,只不過胡楊根本就沒有深究這些歌詞的意義。所以這本歌本上面留下各色各樣的筆跡,或龍飛鳳舞,或大氣磅礴,或中規中矩,或秀氣繾綣,或,額,七扭八歪如雞爬。算起來這個筆記本留在江亦辰那里的時間最長,留下最多的還是他的筆跡。他寫字很好看,是正楷,胡楊很喜歡這樣的字體,所以也很樂意讓他多寫一些。
某一天胡楊在筆記本上發現了一個用膠水粘住的夾層,也不知道是誰弄的,里面究竟有些什么。胡楊猜測到可能是些平常說不出口的對自己表達心跡的話,但是胡楊沒有拆開,她想著既然對方給粘住了,那就當她沒有發現吧,這樣大家都能相安無事,要不然她還真不知道怎么處理,可能連朋友都沒得做。
其實這事是江亦辰干的,他做這事時很是忐忑,用淺色的水筆從筆記本的左上角開始以對角線的方式寫到右下角,寫的是日語,而且是那種平假名,沒學過日語的或者沒見過那句話的,是完全不知道那是啥意思的。還有那字體也不像他自己的字體,即便是這樣他仍不放心,還是選擇把這一頁粘了起來,他是想借這種方式表露心跡,但粘完后他又希望胡楊不要發現這一異常。這心情簡直就是九曲十八彎。
那一天他把筆記本交給了胡楊,胡楊沒有馬上看,所以他也不知道胡楊最后發現這個夾層沒有。其實這么一個細微的異常被發現的可能性真的微乎其微,要不是筆記本掉在了地上,正好背面朝上胡楊還真發現不了。只不過胡楊就算是發現了,也理智地沒有做出任何動作。
坐立難安地過了幾天,江亦辰看到胡楊又把筆記本給了李玉軒,他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生怕李玉軒發現了這個秘密。他只能安慰自己,即便是別人發現那里有個夾層也不會動的,畢竟這是胡楊的筆記本,那夾層里可能是胡楊的隱私,一般人是不會那么無聊去窺探別人隱私的。其實李玉軒根本就沒發現那個夾層。
因為不放心,第二天江亦辰就把筆記本要了過來,小心翼翼地翻到最后面,看到那個夾層卻沒有被動過的痕跡,這才放心。同時心里又有些失落,心想著要是胡楊打開了該多好,不過這樣也好,自己的心意已經在那里,宣泄出去了,也算是一個安慰。就這樣這個筆記本的夾層成了只有胡楊能打開的秘密,筆記本輾轉多人之手,其中或有一兩個發現的,也都一致地保持沉默。
至于聽歌的渠道,那個時候手機電腦根本還沒有流行起來。單放機跟MP3便成了很多人都想買的電子設備。首先是單放機,胡楊初中的時候就有很多人在用,一來可以聽一下歌,更重要的是用它來聽英語聽力。胡楊也有一臺,因為家里條件困難,好不容易才求爸媽給錢買一臺,所以她很珍視,一直都小心翼翼地在用它。那是在初三的時候買的,當時她除了用它聽英語聽力之外,并沒有聽歌,因為買磁帶也要錢。到了高中,她才用生活費陸續買了幾版磁帶。
她永遠記得第一版磁帶里面有那幾首歌,因為磁帶屈指可數,這些歌她都是反復地聽了又聽。《十年》這首歌就在那版磁帶中,還有一首印度歌曲《新娘嫁人了新郎不是我》,胡楊一直覺得很奇怪,明明是很悲傷的事情,這首歌的曲調聽起來卻是十分歡快的。這版磁帶的整體基調就是悲傷的,另外幾首歌,如《黃昏》,《離別》等都是很悲傷的歌,但是胡楊很喜歡,也許是這些歌最初的影響,胡楊之后也一直喜歡悲傷的情歌。
可是到高二的時候這款單放機終于用得不能再用報廢了。她也沒舍得再買一個。只能偶爾借別人的來聽一聽。張云也有一款單放機,是上高中新買的,看起來比胡楊那個高級,估計也貴上不少。一聽說胡楊的單放機壞了,他馬上把自己那個借給胡楊聽了,給胡楊說的原因是他自己平時也不怎么聽,放著也是放著。
過了一段時間,MP3流行了起來,在學校也并不是每個人都買得起,一臺差不多也得200多元,一個月的生活費呢。胡楊家里困難,所以她是沒想過要買的,只有羨慕別人的份。
張云見狀便也想買一臺,只不過他平時攢的錢也只夠買半臺的。后來閑聊間一個跟他玩得比較好的哥們知道了這事,表示自己手上的錢比較充足,可以先借給他。張云心里暗道:果然是好哥們,夠義氣,那我也不能白借他的,就請他吃一頓高規格的飯吧。所謂高規格的飯就是3塊錢一頓的肉菜,因為平時他們都吃兩塊一頓的素菜或者兩塊五一頓的帶點肉絲的素菜......就這樣他借了那個哥們的錢去買了MP3,然后連續吃了半個月的泡面,把錢還給了那哥們。
雖說張云好不容易買了這個MP3,但是他自己沒聽幾天就借給了胡楊,因為在他心里這就是為胡楊買的,不過他知道如果直接給她,她是不會接受的,畢竟這東西在那個時候算是“重禮”,所以他就跟胡楊說自己并不是很喜歡聽歌,只是圖個新鮮,這個MP3正好可以借給她聽,自己想聽的時候自然會跟她要回去的。
胡楊起初是拒絕的,只是張云說著說著就有點急眼了,好像胡楊不收的話對他有多大的傷害似的,所以胡楊決定借來聽幾天就給還回去。結果還回去沒幾天張云又給他送來了,說里面下載了幾首新歌,讓胡楊聽聽。其實胡楊對這款綠色葫蘆造型的MP3也很是喜歡,所以就“勉為其難”地笑納了。
結果半個月過去了都沒見張云來要,就不好意思再借下去了,于是主動找張云要把這個MP3還給他。剛開始張云不要,說是自己不喜歡聽歌,放著也是放著,還不如給胡楊拿著用處比較大。但是胡楊很堅持,張云沒辦法,只有把MP3收回。不過過了一個多星期,張云又把它給了胡楊,說是里面換了好多新的歌,胡楊心里也是很想聽的,就接下來了。這樣借借還還的,這個MP3倒是有一半時間在胡楊手上,直到上了高三后學習實在太緊張,胡楊便不再聽了。
由于每天都是上課下課做習題,胡楊他們一天中最輕松的時刻就是晚飯時間,因為那個時候會有校園廣播,這個時候安靜的校園才會顯得稍微生動活潑些,學生們繃緊的神經也可以稍微松弛一下。廣播大多時間都會放一些最近流行的歌曲,胡楊很喜歡在歌聲中沿著操場漫步,大多時候劉寧也會一起。
自從張云知道胡楊有這個習慣,他也會偶爾拉著一兩個好朋友坐在操場的單雙杠上面聊天,時不時看看胡楊。當然,他不敢做得太明顯,因為他怕胡楊發現他老是跟在自己后面之后再也不來操場了。
某天,胡楊吃完晚飯,正從校門外往里走,廣播里面傳來一首她之前沒聽過歌曲的前奏,雖然距離太遠聽得斷斷續續的,但是胡楊依舊立馬喜歡上了這首歌,在遠處聽不清楚,她就趕緊向學校里面奔跑,連鞋帶散了都顧不上,只求能夠聽清楚這首歌。她自己也說不上為什么這么喜歡,可能是她天生比較喜歡帶有悲傷的曲調。后來她向別人問了才知道,這首歌叫做《曾經最美》。自此,這是胡楊高中期間最喜歡的一首歌。
那天張云跟往常一樣正坐在操場的單杠上面,看到胡楊突然跑了起來還以為發生了什么情況,正準備跟過去看看的,胡楊跑到離教學樓不遠處就停了下來,然后站著不動了。這事很奇怪的,因為據張云一直以來的觀察,胡楊是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做這么大動作的事情,那樣對于胡楊來說太高調了。
后來他向田紫蓮打聽了一下,才知道是因為一首歌,這讓張云有點摸不著頭腦,喜歡一首歌,至于嗎?難得的是一向反應遲鈍的張云這次聰明了一回,把那本記歌的筆記本要了過來,抄上了那首歌。反正張云抄完后,胡楊覺得他寫的字實在是太丑了,簡直是張牙舞爪的,完全是辜負了這首歌。不過她也暗自驚訝跟高興了一會兒,想著竟然也有人跟自己一樣喜歡這首歌,太好了。這就像是自己有一件非常心愛之物,希望別人也都喜歡的感覺一樣,有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