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山二中高二(三)班,大家都沉浸在剛分完班的復雜情緒中,有的人興奮,有的人卻茫然若有所失。高中的學習生活是單調乏味的,這個學校的治學風格很嚴謹,下課時間班上也幾乎沒多少人說話,就算說話也是輕言輕語,就連那些調皮的學生也不敢或者說不好意思在教室里大吵大鬧。大多數學生成天就知道埋頭苦學,有些書呆子一天都說不了幾句話,一個班上的人,可能一年過去了還相互不認識。
在這樣的氛圍下,分班當然算是一件大得不能再大的事了,大家可以借著這個時間稍微放慢一下學習節奏,松動一下繃緊的神經,打量打量重新組合的班級。胡楊所在的班級現在是理科班,因為這個班級大多數人選擇學理科,所以只有少數選擇學文科的同學分了出去,大多數同學還是留在了原班級。年輕人終歸是好奇、喜歡熱鬧的。現在很多同學都在聊著天,聊天的內容當然大都是圍繞著新分進來的同學、已經分出去了的同學以及新的座位安排。
在周圍活絡的氣氛下,此刻正靜靜地坐在座位上的胡楊顯得那么格格不入。她的位置在窗邊,略顯嬰兒肥的臉上光潔無比,皮膚白皙,眉毛濃密卻又不失雋秀,一雙大大的眼睛沒有聚焦地望向遠方,陽光灑在她身上,遠看去有一種飄逸出塵之美。她的個子不高,身形稍顯瘦弱,簡單地扎著馬尾,頭發或許是因為體質不好的原因呈淡黃色,臉長得還挺清秀的,特別是一雙略帶憂郁的眼睛讓人看去總覺得她是一個有故事的女孩。照胡楊看來,這樣的自己在相貌上頂多打個八分,但是這是一個理科班,六十幾人的班級女生總共才十六個,在這個狼多肉少的一畝三分地里倒是有幸地當了一回男生心目中的班花。
那個時候的胡楊是寡言少語的,能夠說得上話的朋友少之又少,大家都叫她“冰山美人”。這個外號是男生在宿舍閑聊時取的,長相挺好看,但平時從來不主動跟別人說話,臉上也很少有笑容,對著別人總是面無表情,所以班里這幫男生就送了她這么一個冷冰冰的稱號。長相姣好,成績拔尖,平時又不搭理別人,這在別人眼里自然就是清高,不可接近的意思了。
其實這些都是表象,又有誰知道,胡楊根本不是他們想的那個樣子呢?她不是高傲,是內向,是自卑。她很想跟別人做朋友,很想跟別人有說有笑,很想一群人打鬧玩笑成一團。但是她不敢,她對外界有一種說不出緣由的畏懼感,總覺得自己不夠好,不擅于跟人打交道,別人是不會喜歡她的。
高中正是情竇初開的時候,其實有很多男生背地里都對她有好感,不過因為她是大家眼里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乖乖女,而且太過冷漠的樣子,他們自然不敢靠近了。這樣也好,省卻了她許多麻煩,如果真有人來找她,她肯定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應對。而對于女生來說呢,可能是她太優秀了,與她在一起很容易被她的光環給蓋過,再加上她一副冷漠瞧不起人的樣子,別的女生才不愿意熱臉貼著冷屁股,自討沒趣呢。
胡楊自從進入高中以來就在這個三班,期間分了三次班,每次都有朋友離開,也會有新的朋友進來。對于她這樣多愁善感的女孩來說認識新朋友的欣喜遠不能蓋過離開老朋友的失落。就她這樣一個安靜,內向,喜歡躲在角落的人,交朋友對她來說并不容易,而一旦與別人成為朋友,她便會真心相待十分珍視。現在能夠留在原來的班級,不用去面對陌生的環境對于她來說是最好不過了。不過因為這次分班,一個很要好的朋友去了文科班,她茫然若失。
現在胡楊有點心緒不寧,班上雖說喧鬧不堪,卻也沒法阻擋她沮喪的思緒。高中生活嘛,學習為重,一般情況下如果座位不在一起,幾乎就沒有多少說話的機會,特別是對于胡楊這種從不主動開口的人來說。胡楊的世界很小,只限定在她座位的前后左右,但是她的世界又很大,班上的每個人的相貌名字特征她都熟悉,班上發生的事她也都很關心。只是別人總以為她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罷了。
胡楊想起這一個學期以來與周圍的同學相處得很開心,歡聲笑語常伴耳邊。那時與胡楊同桌的是夏飛,黑黑的皮膚,一張喜慶的大餅臉,特別開朗幽默,會講笑話,喜歡踢足球。胡楊前面的是李玉軒,作為男孩子身形顯得有些瘦弱,個子很高臉很小,面目清秀,是一個很溫和的人。與李玉軒同桌的是宋青,圓臉,濃眉大眼,長像帥氣,但總是低著頭,一個比胡楊還憂郁的男孩。
大家都是好相處的人,不久便熟絡了起來,形成了“鐵四角”。其中數夏飛根胡楊的關系最為要好,他最會搞氣氛,這人真的是天生就有幽默細胞,笑話一個接一個,就算講的不是笑話也能把大家逗樂,那個語氣,那個表情。李玉軒時不時與他扯上兩句,胡楊起初不太好意思與他們講話,聽到好笑處只是悶著笑,宋青則是比胡楊還沉默。等過了一段時間大家都慢慢熟絡了,胡楊偶爾也會插一下嘴。那段日子可以說是胡楊進入高中以來最快樂的日子了。
記得最后一節課,班主任大發慈悲讓大家自習,班上瞬間就熱鬧了起來,大家都搶著說些分別的話,好似以后真的沒有機會再見。期間不知誰提議離別之際要唱首歌留念,班主任問唱什么歌,好多人都喊道陳奕迅的《十年》,那個時候這首歌很火。因此,班主任起了下頭,大家一起跟著唱了起來:
十年之前
我不認識你你不屬于我
我們還是一樣
陪在一個陌生人左右
走過漸漸熟悉的街頭
十年之后
我們是朋友還可以問候
只是那種溫柔
再也找不到擁抱的理由
唱著唱著有的人就流起淚來,甚至啜泣,也許是為了掩蓋這種尷尬或者是為了盡情發泄這種離別的不舍,歌聲越來越大。正如歌詞中所唱的那樣,大家本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有緣聚到了三班,相識相知。可是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關系再好的人在面臨分別之際,也無可奈何。誰知道以后再見還會不會像原來那樣熟稔親密,恐怕是相顧無言吧。念及此處,胡楊心中不禁無限傷感。讓她傷感的人是宋青,他們四人中只有宋青選擇去了文科班,或許是因為同樣沉默寡言,胡楊心中對宋青便多了一份在意;更因為宋青剛經歷了人生最大的一場劫難,胡楊更擔心他到了一個新的環境沒有好朋友的陪伴與排解,那該是如何孤寂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