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一諾很執著，星期六的時候，一大早便跑到了申晴的家門口。申晴的父親看到許一諾經常來找申晴，已經把兩人看作一對。老爺子看許一諾還是比較滿意的。看到許一諾這么早就來了，老爺子放下手中的活兒，走出大門。

“一諾啊，怎么這么早啊？”看到想像中未來的“岳父”主動跟自己說話，許一諾很是激動，趕緊下車。

“叔，我要接晴晴，去我家，我媽都已經準備好了。”事實證明，無論在什么情況下，“先斬后奏”都能起到一定的效果。

“小晴，快點收拾！這丫頭嘴真緊，什么事兒也不說。”老爺子嘟囔著，讓許一諾進屋來等。許一諾沒有進，搶過老爺子手里的掃帚，開始打掃院子。老爺子看他如此，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進屋等吧，這活兒臟，我來，我來……”一老一少正爭執著，申晴從屋子里出來了。

“許一諾，我不是說了，今天沒空嗎？”

“這丫頭，什么事兒都沒有，什么叫沒空，處朋友就好好處，別整天耍小性子！”沒等許一諾說話，老爺子先說話了。

“爸，你就別摻乎了。許一諾，快回去吧，我地里的活兒還沒干完呢。”申晴催促他道。

“這丫頭，家里有什么活兒我不知道啊？再說了，地里的活兒不都是我干嗎！”父親不滿意了，看著申晴怒道。

許一諾看著起了爭執的父女倆，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這倒好，媳婦沒請去，倒讓兩個人都不高興了。

“家南那塊棉花，到了摘的時候，那活兒，還是我去吧，你在家照顧媽就好了。別說了，爸，我已經吃完飯了，我這就去。你就別管了。”申晴不由分說，拿了一個筐、一個袋子，把摘棉花用的布兜子扔到筐里，看也不看許一諾，就走了。

“我也去，叔，您先忙著。”許一諾趕緊鉆進車里，慢慢跟在申晴的身后。村外的土路越來越不好走，許一諾只好從車上下來，跟著申晴來到棉花地里。

“許一諾，你能不能成熟一點？我真的不能去。”許一諾笨手笨腳摘棉花的樣子，觸動了申晴心底最柔軟的東西。

“晴晴，今天你必須去，你走到哪兒我就跟到哪兒。我在賭，我的晴晴不是鐵石心腸。”許一諾正色道。

“許一諾，我們是沒有結果的。你看看這棉花，我就像這個，永遠也炸不開的棉桃，你呢，像這個，盛開的棉桃。我們不是同一路人，醒醒吧，許一諾。”申晴拿了兩個棉桃，一朵已經干枯了，干巴巴的棉桃緊裹著，一朵盛開著潔白的棉絮。

“你不用說了，晴晴，我早已認定你了。讓我碰壁也好，讓我等待也罷，我就等著你。”又一個棉桃扎破了許一諾的手指，許一諾摘棉花的動作一滯，趕緊偷偷地把被扎過的手指含進嘴里。

申晴無奈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他對自己，如此用心，難道自己真的像一塊熔不化的堅冰嗎？

在這潔白的棉花海里，許一諾和申晴一前一后，各懷心事，手卻停不下來。秋陽高照，露水尚未被蒸發掉，盡數沾到了兩個人的衣服上，粘乎乎地難受。

摘棉花這活兒，在有秋露的時候，一般是要放到下午的，申晴本沒有打算來摘棉花，她只是想避開許一諾。

許一諾盯著棉花地里晃動的纖細身影，申晴穿了一件紅色的套頭運動服，紅色的葉子、白色的棉花、褐色的莖，天然組成了一副極美的畫卷。許一諾咽了咽了唾沫，動作不由慢了下來。

“你喝水嗎？”申晴回過頭來問道，卻發現許一諾呆呆地站在原地。自己已經拉了他近10米的距離。

“哎，你干什么呢？”申晴揮揮手，走到許一諾面前，把水壺遞給他。

“哦，哦，沒干什么，只是在想，我的晴晴真是太美了。干農活兒時也這樣美。”他不由自主地說。

“一邊去！美什么！你快回去吧。這點活兒不用你干，一會兒你那手就要被扎爛了。”申晴接過水壺，把壺蓋擰好。

“主角在這兒，我怎么能走呢。我盡量快干，干完活兒咱們再走。”手上的動作快了些，一下子又被扎了一下，許一諾咧了咧嘴。他是家里最小的兒子，雖然也是農村人，還真沒干過。

“哎呀，你就別讓我為難了，行不行？你這樣，讓我怎么辦？你讓我喘一口氣，求求你了！”一種窒息感壓迫著申晴，越來越覺得無法呼吸。

看著申晴近乎絕望的神情，許一諾有些生氣。她真的不喜歡自己嗎？這是為什么！

“晴晴，你告訴我，是不是很討厭我？我真的令你那么討厭嗎？”一改往日的嘻皮笑臉，這種狀態下的許一諾，讓人看上去覺得發冷。

“你不討別人厭，可我討厭你！討厭你！”申晴流著淚，嘴唇哆嗦著，怒聲喊道。

許一諾愣住了：她討厭我，怎么是這樣啊？有人說，有的女人，明明喜歡一個人，表面上就要說喜歡。莫非申晴也是這樣？討厭我，應該生氣才對，為什么會落淚呢？

許一諾的眼睛危險地瞇了起來，放下筐子，三步并作兩步來到申晴跟前，彎下腰抱起她來，申晴嚇了一跳，忘了反抗，等她到他懷里的時候，才意識到這樣的懷抱曖昧至極。

“你放我下來！快點，地里這么多人，你想干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干，只想讓我的晴晴老實一點兒，別再牙尖嘴利地拒絕我！你別動，你再動一下，我不介意當場就辦了你！”一向對自己禮敬有加的許一諾，竟然說出如此危險的話，申晴只好閉嘴。

離停車的地方還有三四百米遠，許一諾就那么抱著申晴，徑直走到車前面，拉開車門，把申晴塞了進去。不等申晴有所反應，他就快速鎖好了車門。返回地里，把干活兒的家伙什兒，連同兩人一起摘的棉花，一股腦扔進后備箱里。

“準備好，‘旗旗號巡洋艦’，出發！”一個漂亮的甩尾，車子屁股后面一溜兒塵土。

“許一諾，你就是個混蛋！”申晴的臉漲得通紅，卻又無計可施，只好把平時最狠的罵人話搬了出來。

“混蛋愛晴晴……啦啦啦？……你這么軸，只有這種混蛋法才能收得了你。”許一諾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樂呵呵地哼著歌，欣賞著申晴一副氣惱的樣子。

“你干嗎？先回我家好不好？”

“不行，‘旗旗號巡洋艦’目的地，許家溝許一諾家，出發！”猛踩一腳油門，把申晴差點晃個跟頭。

“許一諾！我總得換換衣服吧！這樣去你家，別人還不以為我是瘋子啊？”申晴無計可施，只好就范。

“晴晴的這個意見，可以采用！”

許一諾家里很是熱鬧，作為家中的老幺，一個姐姐、一個哥哥疼他到骨頭里。聽說新媳婦第一次登門，許父和許母高興得合不攏嘴。

許一諾家里的條件相當不錯，父親早在改革開放初，就跟人合伙組建了小型建筑隊，幫十里作村的鄉親們蓋房，雖然不至于大富大貴，家境也殷實到讓四里鄉親們羨慕。

姐姐許一清在鄉中學當老師，平時難得回家，聽母親說弟弟未來媳婦要上門，趕緊捯飭得體體面面，早早地帶著孩子回家幫母親干活兒。

哥哥子承父業，在父親的建筑隊里干活兒，是一個優秀的泥瓦匠。這些年，在外面承包了一些活兒，帶著一小隊人在大城市里面晃悠，收入也是相當不錯。

申晴下了車，一下子就把許家一家人給鎮住了，這孩子，真是漂亮，這一諾是撿到寶了。漂亮、文靜的申晴，并肩和許一諾站在一起，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媽，你干什么直勾勾的，這就是申晴。”許一諾大方地拉起申晴的手，炫耀似地向母親介紹道。

申晴趕緊叫人，雖然是被迫來的，但在禮數上不能少了。一張撲克臉，她不會，也拿不出來。

申晴覺得十分別扭，她就知道，許家肯定是把自己當成了許一諾的女朋友，所有才會熱情得有點過份。沒辦法，上賊船容易下賊船難。

笑容僵在臉上，申晴偷偷地拍打著自己的臉。門外站著一些婦女，看猴子一樣地盯著她，申晴渾身不自在。

許一諾抓出一把糖，送給圍在門口兒的那些女人們，女人們嘁嘁喳喳一陣搶奪，哄笑著走了出去。

吃飯的時候，許一諾就像一個標準的好丈夫，把申晴照顧得覺得自己喪失了自理能力一般。對有些人來說，這或許是甜蜜，可對申晴來說，這簡直就是折磨。

母親和姐姐、嫂子三個女人輪番給她夾菜。許一諾家的碗很大，申晴吃到胃疼，不由擰起眉頭看著許一諾，許一諾笑了笑，知道了申晴的意思。沒說什么，把她的碗拿過來就要吃。

“哎，小諾，你干嗎搶晴晴的碗哪，吃你自己的！”母親拿起筷子，就要敲打過來。這倒好，許一諾叫她晴晴，一家人都跟著叫晴晴，申晴身上的雞皮疙瘩掉都掉不過來了。

“媽，這么多東西，我都吃不了，你也看看晴晴的小身板兒，吃得了這么多嗎！”許一諾“回敬”母親道。

農村的老禮兒多，母親讓女兒參考著，一個禮數一個禮數地走下來，申晴已經無語了。看著許一諾笑得像狗一樣的臉，申晴無限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