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有一淵隔凡塵，怎能白首不戀家？

片刻后，馨月療傷完畢，緩緩的睜開眼睛，剛好看到蘇白眉角泛起了一絲淡淡的惆悵。這一年來，她已經很少看到蘇白這番神情了。

“小白——你，要是想回去就走吧，我——一個人在這也沒事。”馨月輕輕的笑道，“別忘了，我可是比你厲害多了，這里的蠻獸不會對我構成什么危險的。”

蘇白眉頭一皺，隨即舒展開，說道：“馨月，這一年來謝謝你。不過——我不急著走，等你體內的毒徹底清干凈了再走。”

“謝我，干嘛謝我？今天怎么突然酸溜溜的？你沒發燒吧？”馨月疑惑道。

蘇白卻依舊是一本正經的說道：“你是我長這么大第一個真正的朋友。”

“那你說說，在你心里，我和你師妹哪個更重要？”馨月卻是直接把下頜輕輕一揚后問道。

蘇白沒有立即回答，沉默了許久后剛準備說，馨月忽然噌的躍起，左手揮袖前探，竟直接飛出了洞外，這一系列動作飄逸出塵，宛若人間仙子，卻又快的出奇。

蘇白兩眼一瞪，緊跟著便聽到洞外傳來了馨月的喊聲：“小白，趕緊跟上，我發現鳳尾鹿了。”

蘇白忙也縱身一躍跟了去，蘇白在那太華門中曾苦修子午噬心法十多年，最終卻除了每日承受那鉆心之痛外，毫無所得。即使是普通江湖中人，也明白武道有內外之分，若是身體太弱，卻要強練絕世內功，最后難免是個爆體身亡的結局。因而，不管是普通的江湖門派，還是太華門這等仙道宗門，都較為注重弟子的身體基礎培養。偏偏乾太華只傳給蘇白哪子午噬心功法，卻沒有教給任何修身之法，使得蘇白練功時身體總會不適。子午噬心法共有六層，蘇白以前一直都是第一層以下苦苦徘徊，直到墜入一線淵后，才因著這淵內異常濃郁的天地玄氣強行灌輸體內穴道脈絡，突破進入第一層，然后又因為大量蠻獸內丹的服食使體質大增，最終勉去了一直以來困擾不已的鉆心之痛，也獲得了自身實力的飛速進步。到此時，蘇白才真正窺得了操控天地玄氣的大道，頓時精進迅速，短短一年時間，就將第一層穩固了下來，再加上時常服食蠻獸內丹，體質大進，雖然還不能飛天遁地，也沒有絕妙輕功用以飛檐走壁，橫行千里，但已然能夠箭步如飛，奔跑如風馳電掣。

于是，本來馨月白衣飄飄的凌空而行，美不勝收，卻因為蘇白在地上的揮汗狂奔而大煞風景。

一獸，二人，鳳尾鹿飛速逃竄，馨月白練橫飛，卻始終纏不住鳳尾鹿，蘇白在后面緊緊跟著，一時倒也沒有被落下。

馨月看著鳳尾鹿鉆進了前方的巨石林中，微一皺眉，頭也不回的喊道：“小笨，你試著把玄氣運行到小腿處的足三里穴。”

蘇白聞言，腳步不停，丹田處微微發力，頓時四周有著肉眼可見的白氣涌入了蘇白的腳底，然后一層若隱若現的白光籠罩在了小腿之外，并沿著小腿節節而上，最后匯聚在了小腿內側的足三里穴。

“蹭”的一聲，只見一道模糊的身影迅速竄過，地上的雜草被硬生生的擠到了兩邊。馨月聞音剛要回頭，卻又聽到“嘭”的一聲，緊接著就傳來了蘇白的慘叫聲。

馨月回過頭來，剛好看到蘇白撞到巨石之后重重的跌落到了地上，不禁撲哧一笑，笑罵道：“真是笨蛋，你還真有多少收多少了，那玄氣那能這么玩了。”

看到蘇白額頭上被撞起了一個大包，馨月也懶得再理會那鉆入巨石堆中的鳳尾鹿了。緩緩的飄落著地，用衣袖遮住半只手掌，然后按在蘇白的額頭上揉了起來，眼神中滿滿的都是嗔怒和關懷。

蘇白被這么一揉，再想起自己剛才的丟人行徑，不禁有些赧然，干干的笑了幾聲，卻是沒有說話，心里卻是暖暖的。隔了半晌，蘇白定了定神，輕輕的挪開馨月的纖手，輕嘆道：“馨月，你想要那鳳尾鹿的尾毛有好久了。”

馨月淡淡的笑了笑，說道：“鳳尾鹿只有一只，小白也只有一只。我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蘇白沒有笑，悵然道：“從小到大，我就只會拖累別人，在師門中拖累師娘，到了這里又一直拖累你。我，只是一個無用的人。”

馨月也收起了笑容，靜靜的說道：“有用還是無用，是由你自己覺得決定的，而不是由別人決定的。你的師父沒有這樣的權利，你的其他同門更沒有這樣的權利。”

蘇白側著頭看著遠處，沒有回話，下頜卻是輕輕的動了一下。馨月深深的看了蘇白一眼，輕聲說道：“反正也追了這么遠了，我們去那堆巨石林中找找吧，興許那頭傻鹿還沒有跑遠呢。”

蘇白輕輕的點了點頭，當即率先向那巨石林走了去。沒走幾步，小腿處已然透出隱隱白光，然后整個人如飛鷹般掠向那巨石林。

蘇白本性直爽豪放，只是心里壓力太多太多。有些事情，有些問題，一旦想通點破，便不會再扭捏做態。

馨月沒有立馬跟上，看著蘇白的背影笑了笑，然后才輕飄飄的起身，橫空一跨——便是十余丈的距離。

不過片刻，二人就先后到了巨石林的入口處。無數亂石林立，看似雜亂，卻又錯落有致。大部分巨石都是數十丈高，呈長方形直立。馨月先是飛到高空處看了看，然后無奈的搖了搖頭便輕飄飄的落下，開口說道：“整片巨石林的上空都是蒙蒙白氣，根本什么也看不清，看來只能從下面走進去了。”

馨月臉色紅潤如常，呼吸平穩如故，竟看不出有絲毫變化。蘇白卻是輕輕的喘了幾口氣，移步走到馨月的身前說道：“那就走吧，這里的路有點窄，也有點亂，我先走，你跟上。這樣往回返的時候我不會擋住你的路。”

見此情景，馨月心中哪里不明白蘇白的關心，當即訕訕一笑道：“好吧，不過等會那頭傻鹿可要靠你抓了哦。”

蘇白笑了笑，探步走入石林中。剛一進入，忽然發現大量的玄氣竟瘋狂的涌入了體內，不過片刻就隱隱的感到體內經脈有些膨脹，當即運功將玄氣排斥在外，轉回頭驚疑不定的看向馨月。

馨月自然也感覺到了此處的異常，皺了皺眉說道：“要小心些，這地方有些不對勁。”

蘇白點了點頭，扭回頭去，繼續向前走去。二人都是年少膽大，雖然感覺到了些許危險，但也沒有太過在意。

巨石的位置雖然有些錯亂，但也沒有太多岔路，二人倒也不至于迷路，摸索著走了半個多時辰，就進入了石林深處。

到了此處，巨石竟愈發的稀少起來，直到方圓數十丈范圍內一片空曠，沒有一塊巨石。二人眼神中都充滿了深深的疑惑，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登時林內一片寂靜，連彼此的呼吸聲都幾若可聞。

又往前走了數十丈，馨月忽然低聲驚呼道：“咦？”

蘇白沒有回頭，眼睛定定的向前望去，卻沒有看到什么特別的地方。剛要回頭詢問馨月，馨月忽然低聲道：“你再往前走些就會看清了，要小心。”聲音中竟透著些許的害怕。

蘇白有些心驚，二人自認識以來，只有自己和淫蟒對戰之時，馨月因為不能動彈，而有些許害怕，其他時候的這個少女一直都是鬼靈精變卻又淡定自若，自有一種俯瞰萬物的感覺，哪里會有害怕的時候？

蘇白沒有說話，伸手向后探去，然后緊緊的握住了馨月的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