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心病

山莊內充斥著雨水洗刷過，帶著泥土翻出的氣息。葉秋心思復雜端著藥，走在兩邊還滴著水的長廊里。

連日的雨終于停了，發生事情卻沒有停歇過，先是清雨追殺煩擾，邵冬寒突然造訪，楊笑昏迷不醒，后來軒轅心事重重，現在邵冬寒又離開了。

葉秋不由的蹙了蹙眉，軒轅的反常必定是邵冬寒說了些什么，但是自從邵冬寒離開山莊后，葉秋好幾日都未曾與軒轅照面。

臨走那夜，邵冬寒來找過葉秋，但兩人也只是伴著一夜風雨，下了一夜的棋，聽了一夜軒轅幼時故事。

邵冬寒來找軒轅很大成份是和軒轅的父親有關，距離上次軒轅提到父親還是一年前斷仇谷時候，邵冬寒是為了他父親過來的嗎？

葉秋不知道，就像葉秋從來不知道還有邵冬寒口中軒轅一樣，只是認真想來，那陌生的世界里的軒轅還是重疊過他的記憶中的軒轅的。

想必軒轅必定經歷些事情，所以背負太多負面的情緒了，才會有所不同，邵冬未說，葉秋也不多問，只是葉秋覺得他自以為了解的軒轅，只不過他一廂情愿的認為罷了，在軒轅的某個世界，終是與他無關的。

邵冬寒告訴葉秋：“軒轅這個人很是脆弱，也很敏感，疑心又重，一直沒什么朋友，你能夠留在他的身邊，真的太好了，葉秋，你能不能在我不在的時候，幫我好好照顧軒轅?！?

邵冬寒說的很是誠懇，葉秋沒有理由拒絕，只是心里卻很不是味道，甚至想要反駁一句，‘就算邵冬寒不說，他也會好好照顧軒轅。’只是葉秋說不出口。

陽光透過窗臺，散落在房間里，暈出好幾個光圈，昏迷了兩日楊笑，總算是清醒了些，面色也慢慢的恢復了正常，整個人卻纏繞著一層陰郁的冷氣，那雙本該充滿生氣眸子也暗淡了色彩，顯的呆呆的。

冰涼的感覺，那雙呆呆目光被枕邊的扇子給吸引，這扇子就那么靜靜的躺在耳側，被光照著，呈現著銀白色的光澤。

楊笑身心無力的舉起扇子，扇子確實很重，差點打到臉，這把扇子怕是由玄鐵制造，做工精細，花式多樣，觸摸的感覺，也相當的好，輕輕的按著扇柄處，邊緣可以綻開月牙似得刀刃，是個兵器？

這扇子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楊笑不知道，昏迷時候雖然感覺有人過來過，但是并沒有陌生的氣息，莫不是洛清雨送的，畢竟唐門對兵器很有研究，能夠做出如此兵器，也不奇怪，只是他好好的送扇子做什么？

楊笑有些惡寒，在院子跑著的洛清雨感覺渾身一哆嗦，整個山莊也沒有半個可疑的身影，他不清楚那夜那股陌生的氣息，是不是他的錯覺。

若真有可疑人影出現，洛清雨不知道他會是為何而來，委托不是偶然，跟蹤也不會是湊巧，只是在山莊觀察了好幾日，也為尋得半個人影。

洛清雨有些懷疑，他最近是不是緊張過頭的緣故，聽小春說楊笑醒了，準備問問他，只不過想到那小鬼的狀態，突然覺得還是免了吧。

洛清雨一臉白搭的表情，正對上楊笑看過來的目光，洛清雨下一秒就被楊笑手中的銀白色的扇子給吸引了。

楊笑注意到洛清雨的目光，可想而知這把扇子肯定與洛清雨無關了，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扇子揣在身后的被窩里。

見到楊笑的舉動，洛清雨很是無語，很想上前揍他兩拳，見他這么虛弱，也只是白了他幾眼，“這么小氣，給我看看又怎樣，我又沒想要據為己有？”

楊笑白了他一眼，眼中的神色不用多說，只是若不是洛清雨所送，這把扇子又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洛清雨拉了個凳子坐下，時不時還往里面瞟，方才只是一眼，便也確定了，能夠打造這把扇子的人，制造兵器功夫不容小覷，加上扇子上的花紋和樣式，做工精細，竟然是少見的腰扇，洛清雨很是手癢，他想拆開看個透徹。

扇子來源，洛清雨沒有多想，畢竟且不說他和楊笑相識不到一年，加上軒轅那混蛋連傳說中的“玄月無心”都在手，楊笑有這樣的東西也不奇怪。

見楊笑還防備盯著他，洛清雨琢磨著要不要真搶過來看看，正琢摸著要怎么辦，便聽到身后有動靜，回頭看了過去。

“清雨也在啊?！比~秋端著藥進來，一眼就看到趴在床上回頭看他的洛清雨，又看了眼躺著床上皺眉的楊笑，“看來氣色恢復了些?！?

“葉秋，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未時左右吧，對了，小春方才還在找你，好像有點急呢?！?

“啊，我都忘了，那個，我這不是擔心楊笑嘛，所以就過來看看啦，我馬上就去集市，小春發起脾氣來真麻煩呢。?！甭迩逵甏蛄舜蝾^，轉頭朝楊笑瞥了眼，“小子，你也早點康復吧，不然那些食物都要哭了呢。”

楊笑掃了眼桌上的食物，有氣無力的給了洛清雨個白眼。葉秋對著他們笑了笑，將托盤放下，順手將藥倒在藥碗里。

見葉秋走來，洛清雨也晃晃的站起來，踢開旁邊的凳子，瞥了眼沒指望的扇星，“好了，你別這么看著我，不然還以為我欺負你呢，葉秋照顧你，我也沒什么好擔心的。對了，葉秋，有什么東西需要我帶的嗎？”

葉秋搖了搖頭，見清雨往門外走去，又叫住了他，“清雨？”

“恩？想好，要要帶什么？”

“不是，那個。?！比~秋見洛清雨滿臉笑意，想到滿城風雨的蘇州城，欲言又止，“若是沒什么事情，就早些回來吧，城中。?！?

“你就放心我啦，我肯定早去早回。”洛清雨急忙打斷葉秋的話，語速聲音都提高了許多，擺了擺手滿臉笑意往門外跑去。

葉秋微微嘆了口氣，看著跑走的洛清雨，有些事情還是要他想開才行，回頭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楊笑，小心扶起，將藥遞給楊笑?！澳阋矂e愣著了，來喝藥吧。”

楊笑接過藥碗，看著黝黑深不見底的藥湯，面色快扭曲了，帶上了些勉強的笑意，為了不想讓師兄擔心，小心抿了一口，苦澀的感覺立馬充斥整個口腔。

“好苦啊，師兄這藥是不是有毒啊？！”楊笑伸著舌頭，瞇著眼偷偷瞄了眼葉秋。“師兄，我能不能不喝啊？”

“不行，良藥苦口利于病，藥的話，可能也是有毒的。”葉秋推回了藥碗，帶上溫和的笑意，“你若以后不想受這份罪，那么就不要再生病受傷了?！?

“恩?！睏钚c了點頭，看著藥，又看了眼葉秋，撇了撇嘴，強忍苦澀將藥全部喝完，喝完后，整個人不由的哆嗦了下，埋怨了句?！昂人幷娴奶y受了。?！?

“師兄，也不喜歡這種苦澀，來糖水?！比~秋見藥被楊笑乖乖的喝完了，將糖水遞給了楊笑，楊笑趕緊接過，變形的臉色才舒緩了過來。

葉秋撫了撫楊笑的頭發，摸了摸不早發熱的額頭，“也真是，弄得這般狼狽，到底發生了什么？若是你愿意跟師兄說，師兄會認真聽著的?！?

“師兄，我真不是有心要殺他的?！睏钚Φ氖侄读讼拢嫔下冻鲂┬σ?，微斂的眸光里卻全是陌生，“這兩日，讓師兄你擔心了，只是事情發生太過突然了，等我意識到的時候，我已經殺了他了。李玉這人疑心很重，我花了一天一夜才有機會接近他，可是還未等我動手，他卻已經要殺我，所以?！?

“恩，好了，都過去了?！比~秋看著楊笑蒼白的臉龐，雙手還捧著碗不斷在發抖，這次的事情或許太過重了，“以后別單獨執行任務了。慢慢來吧，我會跟軒轅說說的?！?

“不關軒轅師兄的事情，是我太弱了，太自負了，所以才會變成這樣，軒轅師兄會讓我去，是信任我，也是為我好。”

“是嗎？軒轅平時對你那么兇，你還幫著他說話?！?

“我說的是事實嘛！”楊笑笑了笑，面上露出了平時的笑容，“師兄你放心，我一定會變得更強的，到時候也不怕軒轅師兄兇我，不讓師兄擔心了?！?

葉秋放好碗，回過頭，見楊笑掀了被角準備爬起來，“別亂動了，有這個志氣自然好，不過你現在身體還很虛弱，這幾日也別逞強了，先把身體養好吧。”

“恩，我知道的，我會安心養病的，我會快點好起來的?！睏钚μ稍诖采希Ａ苏Ｑ劬?，看著葉秋幫他掖好被角，慢慢的閉上了眼。

“恩”葉秋嘴角的笑意未減，動作更加輕了，等楊笑呼吸均勻，便悄悄的帶上門離開了。

楊笑睜開了雙眸，房間內沒有溫暖的氣息，只有藥的味道在肆意的渲染著，很快也消失無存了，對于楊笑來說，葉秋對他好，他不會忘記，他想要好好做他眼中的楊笑，但現實不會只是這個走向，只是他也不愿意讓葉秋知道。

他或許是該感謝軒轅給他這個手刃仇人的機會，只是軒轅那人從來就不值得感謝，未來會怎樣，楊笑不知道，這件事，已經讓他身心疲憊，不久也真的睡了。

事情比葉秋想象的嚴重，一件刺探消息委托，竟會牽扯出了滅門慘案。

不過經過兩日，風聲一件平息了不少，官府雖封鎖了現場，但是大火、大雨兩重洗劫，已經無跡可尋，加上來人是有目的性的，根本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而就在官府一頭莫展時候，有人匿名給官府送了信，李玉的惡性被公布于眾，他死的不冤枉，反而便宜了，官府認為，此次滅門是江湖尋仇遷怒所為。

葉秋處理事情的時候見過那字跡，竟然就是小師弟的字跡，而他話語中也有漏洞，只是葉秋絕不相信楊笑會殘害無辜的人。

李玉是楊笑的仇人，軒轅應該是知情的，楊笑的反常也是如此，葉秋知道李玉的死或許沒有楊笑說道那么簡單，只是‘錯手’楊笑肯定得知了他想要的信息。

葉秋雖不愿意去承認，但楊笑的戾氣越發重了，自從下山開始，他們所有人都已經回不到當初了。

已經入了夜，山莊清冷的依舊沒個人影，只有半輪弦月掛在天空，伴著暖風悠悠，吹得四處燥熱著。

楊笑蹙了蹙眉，聽到腳步的聲音，便已經知道是誰了，“怎么是你過來了？”

洛清雨頓了下腳步，便往里面走去，“山莊不過就那么些人，你還指望誰過來？”見楊笑盯著他，洛清雨撇了撇嘴，“你葉師兄沒空照顧你，何況不知道是誰呢？事情沒解決好，又生了事故呢？！”

“你又知道些什么？”楊笑知道洛清雨說道是什么？只是沒經歷過那些事情，又憑什么在這里多嘴。

“我還真是什么都不知道！”洛清雨將藥倒在碗里，順手就給楊笑拿了過去，對著楊笑輕笑，“不過，我是不用別人擦屁股！”

“你這話什么意思？”楊笑立馬怒了，卻被洛清雨整個人按了坐下去，動作沒有半點輕柔。

“生病了就別亂動，別在給人添麻煩了，給喝藥?！甭迩逵昝嫔珖烂C，將藥之前遞到楊笑面前。

楊笑掃了眼邊緣露出的藥路，只得接住，瞥了眼快速從他頭上縮回的手，可惜這雙漂亮的手了。哎，該不是這藥是他給熬制的吧？？

呵呵！是藥三分毒？那至少也是治病的，現在這藥不會被洛清雨生生給熬成毒藥吧。

不可否認，洛清雨對毒藥很有研究，知道配方，毒性基本上百分百發揮，只是對于救人熬藥，實在是不敢恭維！

楊笑面色表情，意思太過明顯了，洛清雨看著很是無語，“喂喂，要不要這樣？放心喝吧，藥是小春熬制的，我算負責端來罷了。”

洛清雨擦了擦鼻子，轉了臉，他并未說謊，卻也浪費了兩罐子藥草，小春實在看不下去，為此還被小春鄙視了好久，現在這小鬼，還嫌棄他，真是夠了！

楊笑一口飲下，苦味的感覺依舊那么討厭，將空碗甩給洛清雨，洛清雨也不會那么細心準備糖水，索性躺下，說道“怎么說都謝了，不過，扇子的事情你就別想了?！?

“你狠??！”洛清雨的小心思一下子被猜到了，有點尷尬，但他洛清雨是什么人，轉眼就跟沒事人了，“算了，我也不跟你計較，誰讓你病著呢。不過你這小鬼也真沒良心，你生病大家都費心費力的照顧你，尤其是葉秋，你知道有多擔心你，不僅沒間斷的照顧你，還連夜給你找大夫，讓我這個熬毒藥的給你煎藥，雖然最后都是小春做的，不過這不重要?！甭迩逵甑恼Z氣突然緩和了，上前揉了揉楊笑的頭發，“最重要的是，我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們還希望你和以前一樣，你要相信，所有的不快的事情都會過去的，所以好好珍惜你現在的生活吧。”

楊笑掃了眼洛清雨的手，不由打開了洛清雨的手，躲進了被窩里，翻了個身背對著洛清雨，語氣不悅，“我知道，不用你來說教，還有，你和師兄可不是我們？所以你就別說那么親切，怪惡心的?！?

“你說什么？？我惡。?！甭迩逵陝傁氚l怒，咬了咬牙，又緩和了語氣，最后眉眼帶笑，念叨著，“你這臭小鬼，還真是讓人討厭呢，你還小，我只是不希望你走我走過路罷了，算了，我不奉陪了，你休息吧?！?

楊笑承認是故意刺激洛清雨的，畢竟他過界了，楊笑躺在床上摸著金屬質感的扇子，眸子變了些，“我的路，我會走，無論又多么困難，它也是我的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