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嘈雜的院子里終于沒了聲音。
在這段時間里碧荷被嚇的全身發抖,小臉煞白,緊緊的拉著我的手不敢放開。
“好了,沒事了,別怕。”我輕撫著她的肩膀安慰。
很詭異的感覺——
六歲的孩子,如此老練的動作,如果給人看到了,會是怎樣的情形?
想到這里,終于,有了一絲的笑意。盡管,是那樣的一點點。只是,隨即又是一暗,簫皇后,終于還是走了吧?
她,是歸了天?還是會如同我一般又穿越到了另一個時空?
“小姐,我們快點想辦法回去。這里陰森森的好可怕。不止這里呢,這個皇宮都是怪怪的,要不,我們直接回大將軍府好了。”碧荷皺著眉頭小聲的建議著。
我暗想,這個建議倒也不錯。只是,總得要天明了找個機會和太子還有那個西樓黯說一聲才好。明個早上,大概整個皇宮就會知道皇后崩逝了吧?那會是怎樣的一個亂局?而婉淑妃,又將以怎樣的方式來述說皇后的過逝?
暗暗回了神,這些都不是現在該想的,應該盡快找到回去的路才是。左思右想只能是先出了這坤寧宮再另作他想了。拉了碧荷悄悄的開了門,這時的坤寧宮在夜色的掩護下愈加的陰冷起來。覺查到碧荷小小身子的抖動,知道她是怕的不成,緊挨了她的肩,輕聲安慰著,別怕,只是天黑而已。
悄悄的走出了坤寧宮,各宮的燈火已經全部的點了起來。我拉著碧荷向著那個燈火燦爛的方向直走,心想,反正有燈光就有人,有人了還會怕什么呢?小徑上連個燈籠都沒有,遠方的樓臺亭榭在夜色中靜默著,讓人看了更加的心底發寒。
前面,竟然是一處荷花池。由于已是秋天,在點點的星光拂照下,只見那大多數的蓮花已然落去,一坨坨荷花莖葉,就這樣散落在秋風中,池旁的雜草因了沒人清理,雖是秋天,卻也是瘋長著,遠遠看去整個給人一種頹敗的感覺。
正想拉了碧荷繞過去,前方的一個人影一閃而過,嚇了我和碧荷一跳。心一驚,趕緊閃在了旁邊的假山旁。假山的四周被雜草包圍著,那草在秋風的吹動下颯颯有聲。碧荷的小手心里全是汗,想是嚇的。也是,一個晚上,發生了多少的事?別說是碧荷才八歲,就是我,這個二十歲的來自于現代的女高才生又何嘗不是心驚膽顫?
“簫皇后已死,你速去和主子商量下一步的走向。”竟然,是一個清冷的女音。
“嗯,我知道了。你讓你家娘娘手腳干凈些,可別留下什么禍根。”是男聲,宛似太監般的高高細細。
天,他們竟然是婉淑妃的同黨。
我苦笑,只能是越加用力的攢緊了碧荷的小手,千萬不能露出什么動靜來才好,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只是——
碧荷畢竟是一個八歲的孩子,一連串的驚嚇已經讓她的神經崩到了極致,這會又身處在這樣的環境中,已經有些接近于崩潰的邊緣。小小的身子抖個不停,我正在想法子安慰,只見她身子一移動,踩偏了腳下的一塊石頭,啪的一聲驚了假山背后的另兩個人。
“什么人?”
低低的暗喝聲傳來,嚇得我和碧荷魂飛天外,這下,真的玩完了吧。
看著再無別處可躲,眼睛一閉和碧荷低語了一句便想認命的走出去。死,就死了吧。
只是——
一個我字還未說出,不遠處又一個聲音出現,
“——是我。”
我驚住。稍停。
“二皇子?”是那個清冷的女音,“你怎么會在這?你來多久了?”
原來,先我而發音的那個,竟然便是——二皇子。西樓春。
他為什么也在這里?他,又聽到了多少?
他看到我和碧荷了嗎?
一個接一個的想法在我的腦海里打著轉,只是,沒有一個能夠得解的。
“流蘇姐姐。是我呢。”這個二皇子的聲音竟然是這么的清爽,黑暗的夜色里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二皇子,你怎么會在這的?”
“我是看流蘇姐姐走的這么急,一時好奇便跟了過來啊。”很是天真的感覺。只是,
——這個皇宮里,還會有這樣的干凈與純真嗎?
我,不得而知。只是,對于這個二皇子,倒是真的有些好奇了。
“流蘇姐姐,我迷路了呢。母妃這會肯定要找我了,我們現在回去,好嗎?”
“好,我們現在就回去。只是,二皇子,你剛才有聽到什么嗎?”
“怎么,流蘇姐姐剛才有和人在說話嗎?”
歷害。這下我可以肯定了,二皇子,西樓春。
——絕對不是如他的聲音般干凈的人!
“沒有啊。姐姐也是聽到這里好像有人在說話便走了過來看看呢。大概是雜草的聲響,聽錯了吧。”
“嗯,我想也是的。那么,我們回去找母妃吧。”
兩個人手拉手走遠了。或許,是我的多疑
——我好似發覺那個二皇子臨走前向我和碧荷藏身的方向偷偷做了個擺手的姿勢。
這個小鬼,真的發現我們了嗎?他竟然幫我們脫身,不可思議的感覺。
那個如太監般的男高音應該是在二皇子一出現時便躲了,似乎很怕發現他的身份。壓下了心頭所有的疑惑,趕緊拉了碧荷走出了這片雜草從,向著剛才二皇子他們走遠的方向跑。
一盞盞的宮燈,終于——出現了。
碧荷的小臉已經是渾無顏色,我隨手拉了一個宮女:“請問姐姐,月華殿怎么走?”
那宮女十三四歲左右的年紀,一身桃紅色宮裝,腦后隨意綰了兩個鬢,紅樸樸的小臉在燈光的照耀下蘋果般的可愛。上下打量我幾眼,想是發覺我們的服飾均是華麗非常,不是一般人所有,很是恭恭敬敬的給了指了路,并詳細的說了走法。
沿著剛才所指的路線,一路上燈火輝煌,宮女太監來來往往的倒是不少。我才來宮里三天,想來是沒多少人認得的,偶爾有一兩個見過面的太監宮女行禮參見,也被我手一揮擋了回去。
終于——回到了月華殿。
一接近宮門,已有眼尖的小太監喊了起來,
“——鳳小姐回來了,快去回稟太子。”
心一暖,在這個人吃人的皇宮里,終于,還是有人擔心著自己的吧。
哪怕——
這一個擔心只是一點點,只是為了某些個目的。
人,也或許只有經歷過了某些事情才會知道——珍惜與溫暖,才會發覺這世間活著的美好吧。如我,已經是兩世為人的人,本來以為很多事都已然看清楚了,但今天下午在生與死的邊緣里經歷了一番,又目睹了簫皇后的死,這一連串的驚嚇過后,始發覺,
——活著真好。被人惦記著的感覺,真好。
進屋,太子已經幾步趕了過來。一臉的擔憂神色:“若惜妹妹,你去了哪里?”
“我們去了……”
“我閑的無聊,拉著碧荷出去隨便的轉了一下。”我怕碧荷說出些什么,趕緊接了她的話。
“只是隨便的轉了一下?”太子的眉頭擰了起來,
“你可知——”
“現在,是什么時辰?”
“若惜妹妹是未時出去,現在,已經接近亥時!”
太子的語氣很是重了起來,小臉布滿了懷疑,眼睛繞著我上下的打量著。
天。照他這么算,出去的時侯應該是三點左右,現在已經是接近亥時。
亥時,應該是九點不到。竟然,
——我們出去了那么久,接近五個小時的時間。
看著太子那張小臉上充滿懷疑的神色,實在不知該怎么和他說。說,我們下午出去湊巧看到婉淑妃毒殺他的母后?說,我親眼看著她的母后死卻什么都做不了?說,我們差點又被婉淑妃殺人滅口?還是告訴他說,最后還是他的皇弟救了我們?
這些——我都說不出口。我想,有些事,還是讓他的父皇告訴他的好吧。
想了想:“太子哥哥,若惜餓了呢。”這招應該有用吧。我故意用了甜軟的聲音道,又用右手輕拉了他的衣袖搖晃著。或許是覺得對我過于嚴肅了些,也或許是怕我餓壞了,臉一板,聲音已經換了方向:“還不去給若惜妹妹準備膳食?”
正餐過后,又是一些花樣精致的糕點上來。竟然,他也沒吃,一直在等我回來。有些感動,我知道這是太子用心了,九點的時間已經是過了御膳房的用餐時間了。難得他那么小小的孩子,卻是如此細心。這也更顯得這個皇宮的可怕了,事事時時都提心吊膽的,防備著,戒備著,算計著……
菜,又被一道道的撤了下去,隨后便有宮女又端了漱口水上來洗漱,太子便一直在我的身邊陪著。清洗完畢,太子那張精致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剛才的嚴肅:“若惜妹妹,跑了一下午,累了吧?我讓紫蓮帶你去休息好了。”
點了點頭,確實是夠累的了。又是驚又是嚇的,碧荷的三魂七魄已經去了一半了。我輕笑:“謝謝太子哥哥。只是不用麻煩紫蓮姐姐了,我又不是不認得路。”太子抬頭:“也好,那若惜妹妹就先去休息。我還有點事情要處理,就不陪妹妹。”
落梅閣,月華殿的偏殿,是我在轉了整個月華殿后特意選了來居住的地方。
一個四方的小院子,清清靜靜,淡淡雅雅的,一如梅花般的雅致怡人。再次的回到這個地方,經歷了一下午的連翻驚嚇后實在是累的不行了。畢竟,這個身子才年方六歲。進得房內,已經有人撐好了燈,鋪好了被褥。看著碧荷也累的不行,小臉還是沒有顏色,不由的心痛萬分。如果不是自己的話,小小所紀的她哪里經得了這么多的風雨?
“碧荷,今晚我們一起睡好了。”
“小姐,這怎么成呢?奴卑不敢壞了規矩。”
我輕嘆一聲,可憐的孩子,才幾歲?就被灌輸了這么些可惡的陋習。
“只是,我害怕呢,碧荷。與我做伴,可好?”
“小姐也害怕?那碧荷就陪著小姐。”
真是一個好孩子。吹了燈,躺在床上才發覺身子酸的緊,只是一下午的時間就這么個反應,看來以后還是要加緊鍛煉才成。想起今天下午遇到的這些個事,心里不是一個味道。睡吧,明天早上,這個皇宮,不知又會是什么一番情景呢。
——西樓黯。那個當今圣上。
面對著他曾今最愛的人的死逝,他,又會是怎樣的一副心緒?
婉淑妃,又在西樓黯的面前準備了怎樣的一套說辭?
那個太子,一個可憐的孩子。母后被打入冷宮本身已經夠凄涼了,要他,一個十歲的孩子如何去面對親母的死亡?而照我們偷聽的話來看,婉淑妃的背后應當還隱著別的主謀。這個人,又是怎樣的一個身份?
身邊,躺著是已經睡醒了的碧荷,身子側著小臉埋在雙手里很是可愛。而我,一連串的問題如電影般在我的腦海里回放,一個又一個的疑問壓著我,沉甸甸的,千斤重般。
時間,一分一秒的走過去。深夜,漸漸的走進。長嘆一聲,睡吧。
——明天,不知又將會是一場怎樣的風雨。
頭痛欲裂,卻——
——又,只能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