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二十三年。十月十四。
三天的時間,轉瞬即過。第四天。一大早軒轅殿圍滿了人,個個面色凜然,不發一語的等著西樓黯的金口玉言。西樓月與我相偕而立,二皇子西樓春立在了婉淑妃的后面。柳承相的臉上淡然無波,看不出任何的想法。西國的人除了二皇子云寂外個個氣勢洶洶,面現憤氣,卻又懼于云寂的威勢而諾諾不敢言。
——半響,無語。
西樓黯終于開了金口:“柳卿家,柳海云可曾尋到?”
“臣,無能。”沉重重的三個字自柳默的口中發出,在金碧輝煌的大殿里回蕩。
“聽說,柳海云可是柳承相之子,我看,是某人有意包庇吧?”閑閑的聲音來自西國一行中人的一個。面對柳承相的話語,頭一側,滿臉的不屑。
“白虎,不得無禮。”望一眼高高在上的西樓黯,云寂輕描淡寫的訓斥著。
“柳卿家啊,本王已給了你三天的時間。現在柳海云未能如期尋獲,你說,該如何呢?”
隨隨便便的幾句話便把問題全部又丟回給了柳默,我不由的心中暗笑,好一個狡猾的西樓黯。看來以后倒是要多防著這個人一些,偷偷的在心里警告著自己。
“那個,那個,臣愿罰!”
一句話說的我也驚了起來。這個柳默打的什么主意?
——愿罰?他會這么干脆?
“爹爹。不成。”婉淑妃一急之下顧不得禮儀的出了聲。
“淑妃。”
西樓黯的一聲低喝讓婉淑妃又重新坐了回去,只是兩只眸又仍舊緊盯著柳默不放。柳默便那樣直直的跪在殿下,身軀倒也若松般的挺直讓人不敢小看。在場的幾位大臣是面面相覷,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這個,權傾朝野的柳默如果進了邢部,那么,下場是什么?誰也預料不得。只是肯定的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西樓黯一時未發一言,一時間,軒轅殿又靜了下來。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該怎樣便怎樣就是了。干嘛這樣羅羅嗦嗦的。二皇子,他們……”
久久未見西樓黯有所表示的白虎終于按捺不住的高喊了起來。只是話未說完便被云寂給接了過去,一抱拳,輕聲卻是威嚴十足的話自他的口中吐出,“云寂不才,也聽說過君上平國亂,整朝剛,塑軍紀之大業,想來圣上乃明理之人,定當會給云寂一個交道。”
呵呵,一個比一個歷害。我在心中暗笑,拿話來堵西樓黯呢這是。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這遲國的當今的安定是柳默陪著西樓黯一齊打理出來的。也可以說,沒了柳默,絕對沒有當今的遲國。現而今,云寂輕輕松松幾句話便把柳默的生路給堵死了。你西樓黯身為遲國圣上,大義滅親,維護法紀,否則,就是一個不明理的人,就是一個——昏君。
——別說西樓黯無心放人,即使有心,也不成。
柳默倒是沉得住氣,竟然在這時又喊了一句:“請圣上依律定罰。”
婉淑妃的臉色一變,氣氛一時緊張了起來,眼看,這就要僵了起來。只聽得旁邊輕咳兩聲,二皇子西樓月不慌不忙的出了聲:“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有罪,自當是罰。只是,本皇子有幾個問題不甚明了,可否請云寂皇子給以明示?”
“二皇子請。”云寂微微一笑,風度十足,絲毫未現喪妹之影響。
“趕問二皇子,令妹可是貴國云眉郡主?”
“正是。”云寂一怔,確也依舊如實回出答案。
“廢話,我家二皇子的妹妹自是云眉郡主。”
“我看啊,他們是在拖延時間呢。”
“嗯,我看也是。一定是不想給我們郡主報仇,便想著法子給那個兇脫罪。”
云寂身邊的幾個人卻是聽不得了,一時間紛紛喧嘩了起來。說什么的都有,整個大殿給我的感覺便是一場大戲的舞臺。而臺上的演員,便是我們這些所謂的皇家親貴。
——演戲,給別人看。也給自己看。
輕輕一笑,“幾位稍安勿躁,請聽在下講完,可好?”
云寂也是一擺手,制止了身邊幾個手下的喧鬧,“在下管教不嚴,二皇子見笑。請問,二皇子還有哪些想要知道的?”
“無妨。他們也是護主心切。”一擺手,“本皇子還想問的是,云眉郡主可是自幼習武?”
“皇妹金枝玉葉,何曾學得那些不登大雅之堂的東西?”一臉的不屑。
“那么,郡主平時可曾喜歡獵射之術?”
“本王說過,皇妹愛玩,但也不曾去學得那些男兒家之術。”
聽到這里,我大概已經明了。這個西樓春,也看出了這個死的人,絕對不會是云眉郡主。我與太子相視一笑,看來,今天這個柳默是躲過這一劫了。只是,我眉頭一緊,今日被這二皇子顯了這么一手,以后大臣們肯定會是另眼相看,對于西樓月的登位,倒是不知憑空添多少的麻煩。
看著負手而立的二皇子,大臣們一時摸不清頭腦。問了一大堆無關的問題,一聲問完了就沒了,就這樣?西樓黯依舊是微閉雙目不語,我與太子相對而坐,面帶笑容的互相看了一眼仍舊不發言。倒是云寂二皇子沉不住氣了,聲一揚,沖著西樓春道:“請教二皇子,剛才這些問題,是——何意?”
二皇子西樓春抿唇一笑,雙眼清亮,只射向云寂:“所示何意?呵,如果本皇子說,那具尸體根本不是云眉郡主,那么,云寂皇子以為如何呢?”
——如果本皇子說,那具尸體根本便不是云眉郡主,那么,云寂皇子以為如何呢?
一石激起千浪。隨著這句話的聲音落地,大殿中瞬時又竊竊私語了起來。
“怎么可能,我們都親眼看到的。”
“是啊,那一晚我們都親看見過云眉郡主的,可是一模一樣的。”
“可是,二皇子怎么說不是真的呢?”
“莫非,二皇子真的想包庇柳相不成?畢竟,人家才是甥親。”
“噓,這話可別亂講。”
西樓春絲毫不理會大臣們的七言八語,只是定定的看著云寂道:“云寂皇子,閣下以為呢?”
“二皇子,千萬別信他。我們都親眼看到是郡主了。還能有假?”
“他們啊,不過是想不了了之,豈有此理。”
云寂面有難色,沉吟半響:“這……這……”
西樓月微微一笑:“親眼所見,便就全部是真?——要知道,這世間真真假假,可是經常令人難以分辮的。眼睛,有時侯也是會騙人的呢。云寂皇子。”
隨著一句“眼睛,也是會騙人的呢”,云寂的眼中也多了一抹深思的神色,半響無語。
一柱香的功夫,再抬頭,已是滿面的凝重:“青龍,我們速去章元殿。”
一拱手:“圣上,諸位,云寂先行告退。”
“準。”
——章元殿,那是云眉郡主停放尸體的暫時居所。
西樓春的嘴色彎了起來,他的話起到了很好的作用。他的剛才所提的問題,云寂已經很認真的聽了進去。望著云寂他們漸漸走遠的身影,他在想,這一場仗,還真的有點不好打。卻——挺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