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漸沒。月已西斜。
皇宮中的夜色愈加的幽靜了起來。
繡心閣。幽幽的宮燈,偶爾敲打在窗欞上的低緩的風,令人覺得這個夜晚更加的幽暗、陰沉。
“流蘇?”此時的婉淑妃早失了平日里那份的張揚。
“娘娘有何吩咐?”一個嬌滴滴的女音。
“你馬上去承相府,請爹爹務必在兩天之內把海云找出來。另外,把這封信送給他。”
聲音在這里止住了,那個他,到底是誰終究是沒說出來。但是那個流蘇卻自是心中有數,點了點頭,“娘娘放心,流蘇一定會辦好的。”“哎,你去吧。”手一揮,婉淑妃的身子背了過去,不再看向流蘇一眼。
“是,流蘇告退。”
話未畢,身形已動,如乳燕穿林般輕盈的飛過天空,在潑墨般黑的夜色里劃出一抹輕痕,轉瞬即沒。如果有人看到,那他(她)肯定會驚訝。她使用的輕功身法,竟然是武林七大絕學之一:飛星趕月式。
好久,好久。
婉淑妃轉過頭,輕輕的道,“春兒,母妃真的做錯了嗎?”
“母妃,春兒從來不想這個皇位的,你又何嘗不知?”
那個二皇子,竟然在婉淑妃的寢殿中出現。原來,紫桐色雕花梳妝臺的后面竟然是一條秘道。很顯然,這條秘道的另一方便是二皇子的住處——含春殿。誰會想的到呢?皇妃與二皇子的寢殿竟然是以秘道相連。
“母妃,別難過了,春兒只想我們平平安安的,真的不想去爭那個位子。”
“春兒,你有多久沒這樣陪母妃說話了?”
——多久?應該是以年來度算的了。
那一年,他有九歲嗎?應該差不多吧。
無意間看到母妃一個人匆忙出宮,一時好奇便偷偷跟了上去,結果,竟然讓他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他的母妃竟然是毒殺簫皇后的兇手。那個溫柔似水的女子,平日里總是笑笑的喚他春兒的女人。他怕了,他慌了,只是不敢聲張。自小便在這個皇宮里生存的他,怎么不懂這其中的個中根由?他的母妃為了他,為了那個皇位,終于也變成了一個殺人的兇手。自那以后,他便與母妃漸漸的有了隔閡。最后,更是因緣巧合下,拜了天山老人為師,自此他便以外出學藝外名一走就是幾年。
“春兒,母妃知道你不喜束縛,只是,母妃希望你能夠為我們柳家出一口氣啊。”如果,你不仔細看婉淑妃的眼色,便完全會認為這真的是一個母親望子成龍時的哀戚。只是,知子莫若母,那么,兒子又怎會不了解自己的母親呢?
“那么,母妃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孩兒嘍?與那個人,真的一丁點都無關?”質問般的語氣,竟然,暗含著莫大的諷刺。然后便又接著道,“母妃,別再自欺欺人了,你所做的一切,不過都是借以孩兒的名義給你自己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罷了。或許可以說,母妃只不過以這條理由來安自己的心。”
突然的,一枝燭爆了個燭花,“噼叭”聲響起。火光輕跳,在這死寂的殿房里,讓人聽得格外清晰。也是格外的——刺耳。
仍舊是那個聲音,“母妃,這幾年來,您真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嗎?您,能夠保證一定自己的行動定會成功嗎?若是失敗,那可是打入十八層地獄的黑暗。您,可曾想過?春兒望母妃真正想個清楚。孩兒,告退。”
房中,這一次真正的靜了下來,徒留一室的蒼白與寂寞。
不知何時,婉淑妃已是淚如雨落。嬌顫顫的身軀疲軟的跌坐在了猩紅的地毯上,雨打梨花般的顏容在這夜色里倒顯現出了幾分的嬌柔,比起白日的那份張揚令人順眼多了。只是,這種哭聲也只有在這黑夜里才會顯現的出來吧。
——因為,明日,太陽出來了,所有的一切,又都會依舊。
月華殿。
今日,是云眉郡主遇害的第一日。
因為昨夜偶然的一個線索,我今日越發顯得輕松了起來。閑閑的坐在書房中吃著碧荷她們準備的精致糕點,一邊還聽著那個太子在我耳邊的嘮叨:“惜兒,你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一點緊張都沒有?你可要知道,云眉郡主出事,我們大家都不好過的。”
我咽下最后一口桂花薄荷糕,“好吃。秋桐,你的手藝越來越精了呢,趕明個你給本宮去小食堂去好了。”“是,娘娘。以后您想吃什么直接吩咐秋桐就好。”秋桐和碧荷的笑聲在書房外傳來。
我打著含糊道:“太子哥哥今日的這身云水衫真好看。”
“惜兒。”突然的,坐在我對面的太子起身向著我走來,而后,拈起鴉青色嶄新袖子對著我的嘴角擦了上去,動作,竟然是那樣的溫柔。輕輕的,一點一點,仿佛是呵護珍惜一件傾國的寶貝般。口中還輕輕的埋怨,“怎么還和孩子般沒兩樣?這糕都吃到面上來了。就不會慢慢吃么?難不成我還會和你搶?”
他的呼吸近在耳邊,他的臉頰,低低的抵在我的眉上,手中的動作,竟然,是那樣的溫柔。怎么忽然間空氣莫名的令人窒息起來?有些微妙的情感突然的便顯現在了我和他之間,心跳瞬間的異常起來,一時間好似有些什么令人期待的事情要發生,卻,又說不清楚是什么。
“嘩啦”一聲拉回了兩個人的神思,原來,竟是桌上的一疊奏折被太子無意間撞到地上。臉,有些紅熱,看著太子一臉懊惱的神色,我暗暗的警告自己,下次一定要小心些,不可以再制造這種機會。
一室的曖昧頓時消失不見,太子的臉竟然也有些紅暈。我偷笑,他,莫非是在害羞不成?仿佛猜到我的心思般,太子的低吼傳來,“惜兒,剛才的問題你還沒回答呢。”
“太子哥哥,你眼神何時也變得這般不亮了呢?”我一改先前的天真,淡淡的,卻又是萬分認真的道。
“惜兒?”
“太子哥哥,你以為,那尸體真的便是云眉郡主么?”
那尸體——真的便是云眉郡主么?云淡風清般的語調,卻宛若炸藥般將太子的心神愣是炸開了去。書房中——
——半響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