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被玉蠻這笨手笨腳的樣子逗樂了,哈哈哈地笑著隨意往地上一坐,連連搖頭,小包子果然還是那么笨,他昨日在道觀里見到她時,還沒覺得她有這么笨。
玉蠻幽怨地瞪著壞笑個不停的少年:“你怎么才來?”
還一來就幸災樂禍地笑她……他不僅脾氣古怪,還討厭得緊。
少年止了笑,流光韻彩的雙眸邪邪向上一挑:“你在等我?”
“嗯!”玉蠻忍著屁股上的痛,重重點了點頭,瞌睡蟲總算一掃而光了,湊近小臉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快說,第二件事是什么?”
她既期待,又有些緊張,如果他再叫她去偷別人的衣服,偷了他又不要,那該怎么辦?
“哼,原來是為了第二件事。”少年眼里的笑意忽然消失了,看得玉蠻莫名其妙,卻又驚慌不已。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么總是莫名其妙地就惹這位小哥哥生氣了,他的脾氣一點也不好,比起昱哥哥來差遠了,昱哥哥雖然不大喜歡與自己說話,可是從來不對自己莫名其妙地生氣地。
果不其然,少年一揮袖袍便要起身,玉蠻一驚,生怕他一怒之下就要走了,不肯按照約定讓她做完三件事就將那柄劍讓給她。
玉蠻連忙拽住了少年的袖子一角,憋著一張臉,氣鼓鼓地瞪他:“你說了今天要告訴我第二件事要做什么的。”
少年掃了她一眼,沒好氣地問道:“你拽著我做什么?我豈是出爾反爾的人,松開我!”
被他這么一兇,玉蠻還是底氣不足地松開了小手,若是狼兄見了她此刻這般狼狽的模樣,定會高興得連嘴巴都和不攏,她果然是欺善怕惡之人……
“那……”
“你最喜歡的人是誰?”少年的神色緩和了一些,問道。
“昱哥哥!”玉蠻脫口而出,小臉卻是不經意地一紅。
少年哼了一聲,玉蠻說話含糊,他沒聽清玉蠻說的是誰,總之是聽清了說的不是他,少年好不容易緩和的神色又沒了,眼神一冷:“你最怕的人是誰?”
“我阿爹!”玉蠻不假思索地回答,她可怕阿爹了,阿爹一生氣,她就要十天半個月地沒有肉吃,而且阿爹成天要逼她學寫字背千字文,玉蠻一個頭要比兩個大了,學這些,還不如教她怎樣才能打過狼兄呢。
少年眼中忽然閃過了一絲不懷好意的捉弄:“你阿爹在哪?”
“他……”玉蠻縮了縮腦袋:“阿爹在屋子里閉關……現在也許已經睡著了……”
少年雙眼一瞇,笑了:“你阿爹看上去就像一個道士。”
“阿爹本來就是臭道士。”
“那你就進去把你阿爹剃成光頭。”
“啊?”玉蠻臉色一變,當即發白:“那不是讓阿爹變成和尚爺爺那樣了……”
“反正和尚和道士本是一家。”少年有些不耐煩了:“你做不做?不做便算了。”
“做做做!”玉蠻苦著一張小臉:“可是……阿爹很厲害的,玉蠻害怕……”
少年掃了玉蠻一眼,袖子一拂,丟給玉蠻一寸煙管:“迷煙,十個人也能撂倒不動。道士變和尚前,他是醒不了的。”
把阿爹剃成光頭……
玉蠻不知道這個總是戴著面具的小哥哥為什么那么喜歡惡作劇,阿爹明明就沒有得罪過他……
可是她既然答應了小哥哥要替他做三件事……阿爹也曾教過她,言而無信小人也,她才不想做小人……
一番激烈的思想斗爭之后,玉蠻耷拉著腦袋,還是躡手躡腳地靠近了阿爹住的屋子,用手指沾了口口水在糊紙上捅了一個小洞看進去,阿爹正坐在竹榻上打坐,閉著眼睛,也沒有發現她在偷看他。
玉蠻猶豫了片刻,忍不住回過頭來朝少年所站的方向看去,只見少年仍舊一身英姿颯爽的黑袍,面具下,正似笑非笑地勾著唇角,他懶洋洋地站在那看著她的一舉一動,不催促,也沒有不耐煩,眼底反倒緩緩閃爍著惡作劇的戲謔與玩味。
玉蠻低著頭,收回了目光,黑亮的水眸一閃一閃的,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終于硬著頭皮將那管煙捅了進去,在尾巴上用力一吹……
撲通,撲通,撲通……
玉蠻幾乎可以聽見自己的胸腔像雷打一樣響亮,撲通一聲!這一聲更響,玉蠻一驚,趕緊探腦往里看去,正是阿爹整個人被撂倒栽下去發出的聲響。
玉蠻這才小心翼翼地推門而入,也不敢點燈,就這么摸黑挨到了阿爹的床頭,借著穿透窗戶傾灑而入的那點月光,玉蠻看見阿爹正以一個打坐的姿勢橫躺在了竹榻上,已經略微有些發白的胡子也隨著他大聲打呼嚕之時上下起伏著。
看著阿爹睡得不省人事的樣子,玉蠻心虛地喃喃自語著:“阿爹阿爹,你不要生玉蠻的氣,頭發掉了可以再長,和尚爺爺也說過,頭發就是三千煩惱絲,阿爹不要煩惱,光著腦袋也挺好的,夏天也不熱……”
半推開的門口處,少年正姿態隨意地靠在那,雙手環胸,嘲笑道:“你阿爹已經什么也聽不到了,你說這些,是真的對你阿爹心存愧疚,還是只是惺惺作態,想讓自己好受一些而已?”
玉蠻忽然被少年說得面紅耳赤,殷紅的小嘴動了動,底氣并不是很足:“當然是對阿爹心懷愧疚……”
少年忽然嗤笑了一聲,頗為不屑:“你也不必感到羞愧,這世間和你一樣的人多了去了。人大多都是自私又虛偽的。為了自己的利益,傷害別人根本不算什么,可他們全了自己的私心,又想全了自己的威名,無非就是當了女表子還想立牌坊,這世間這樣的人數不勝數,尤其是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