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嗚……”
這一聲狼嚎厚實而綿長,比狼兄嚎起來時還要威武幾分,聽得正在打架的玉蠻和狼兄皆抖了抖,剛才還神神氣氣的狼兄立即耷拉下腦袋,尾巴垂墜在地上,不耐煩地掃來掃去,從玉蠻身上爬了下來。
玉蠻光溜著身子亂糟糟地裹著躲避那只敢用羊角頂她屁股的羊時纏上的白床單,打了幾個噴嚏之后,才看見狼母率著狼兵狼將邁著優雅的步伐緩緩靠近了,玉蠻眨了眨通紅的眼睛,頓時咧著嘴笑了。
狼母的體形竟比成年的狼兄還大上一寸,灰色的眼睛不動聲色就已經能嚇得狼群全部蔫了氣低下頭,狼母站在沙丘下,仰起頭朝玉蠻又狼嚎了幾聲,只是這一聲比剛才可溫柔多了。
玉蠻立即咧著嘴“嗷嗷”直叫,小人得志地爬上了狼兄的背,礙于狼母正看著,狼兄用鼻子嗤了一口熱氣,還是不情不愿地駝著明明和自己一起長大,卻和自己長得不一樣,手腳還比狼群里最弱的一只狼更笨拙的玉蠻跳下了沙丘,老老實實地耷拉著腦袋回到狼母身旁。
被一只羊嚇得落荒而逃,狼兄很不想承認自己認識玉蠻這樣沒用的狼。
狼母用舌頭舔了舔玉蠻的眼睛,又舔了舔玉蠻亂糟糟的頭發,為自己的子女順毛,玉蠻舒舒服服地弓著身子趴在狼兄背上,狼母給她順過一遍“毛”后才低吼了幾聲,帶著狼群轉身往大漠深處而去。
狼母走在狼群的最前頭,狼兄稍稍落后狼母一些也行走在狼群的前頭,玩累了的玉蠻則沒心沒肺地趴在狼兄背上呼呼大睡,時不時翻了個身滾了下去,狼母就用腦袋一拱,重新把玉蠻丟上了狼兄的背,狼兄咬牙切齒地哼了哼,但還是老老實實地駝著自己長相奇怪的狼妹。
忽然一陣低吼從狼兄嘴里發出,嚇得玉蠻一個激靈從狼兄背上滾了下來,氣呼呼地正準備撲上去踹狼兄屁股,這才發覺狼母和一眾狼子狼孫都停了下來,全部都像狼兄一樣弓著身子撅著屁股齜牙咧嘴地做出兇狠狀。
眨了眨眼睛,玉蠻一下子清醒了,那是他們狼的領地被入侵或是發現特大獵物時才有的警戒,這會玉蠻也不敢胡鬧了,低聲嗚嗚了兩聲鉆到狼母身邊,狼母安撫地舔了舔玉蠻的臉頰,甩了一記眼刀給狼兄,狼兄鄙視地白了眼膽小怕事的玉蠻,振了振毛發,頓時引亢長嘯,盡顯狼群之主的雄威。
金燦燦的大漠驕陽之下,前方的沙面凸起一道可疑的弧度,除了玉蠻之外,狼群里幾乎每一頭狼都嗅到了非我族類的氣息。平日里狼兄一吼,就是再沉得住氣的野獸也不可能仍躲在沙面下一動不動。
玉蠻見沒動靜,膽子也大了,嗷嗷了兩聲搶在狼兄前頭跑了上去,四肢并用,那塊白床單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玉蠻光溜溜著身子在那一塊地方繞了一圈,像模像樣地用鼻子嗅了嗅。
狼母和狼兄見沒有危險,也都懶得管她,狼群也向前靠了靠,將玉蠻和藏在沙子下的那個東西圍在了中間,狼母和狼兄正處于包圍的中央,任由玉蠻用爪子扒拉扒拉著沙子,狼兄一臉不屑地用鼻子哼了哼,但那雙眼睛還是不安分地往那瞄,也很好奇玉蠻到底能刨出些什么。
“咦……”玉蠻的嘴里發出了怪聲,爪子扒拉扒拉了好半會后,竟然扒拉出了一個人的形狀,臟兮兮的小臉上,玉蠻那雙黑溜溜的眼睛里閃過了一絲好奇,撥開了沙子,竟果真被她給刨出一個人來。
干涸的血痂遍身都是,發燙的血腥味頓時迎面撲來,少年體形修長,渾身是傷,血已經干了,一動不動地躺在那……他死了嗎?
玉蠻眨了眨眼睛,整個人趴在了少年上方,撅著屁股,湊近小臉,瞪大眼睛盯著零亂的墨黑色長發下那雙五官深邃的面龐,玉蠻分不清俊不俊,好不好看,那雙盯著少年的眼睛完全像在盯著另一頭公狼,這個人應該沒有狼兄受母狼歡迎吧?
呼呼……
溫熱而微弱的氣息噴灑在玉蠻的鼻子上,玉蠻的鼻子貼著年輕的少年挺拔的鼻尖,那呼出的熱氣撓得玉蠻的鼻子癢癢的,有呼吸,沒死?
玉蠻嗚嗚叫了兩聲,觀察了半天也沒觀察出個所以然來,正準備從少年身上跳下來,忽然,那少年一直緊緊闔著的眼睛驀然睜開,玉蠻一愣,正對上了一雙冰冷而帶著濃烈戒備的幽暗星眸……
少年睜開的眼睛微冷,仿佛幽山深海中深埋的一塊墨玉,發出沁涼入骨髓的疏遠和冷漠。
分明是一個如此年輕俊朗的少年,為何卻讓人感到了與他年齡不符的冷漠與威嚴。
玉蠻抖了抖,身下的這具身軀分明滾燙得很,方才卻莫名地感到了一陣涼意,緊接著她就聽到狼兄警惕地發出了聲音警告狼群,少年的嘴唇干裂,面上毫無血色,然而那一雙眼睛睜開的剎那,只是這么一掃,頓時間,冷冽的壓迫感鋪天蓋地而來……
這可怖的感覺激得敏覺的狼群紛紛后退了兩步,干硬的狼毛戒備地豎了起來,狼母低吼了一聲,一直藏在肉中的利爪刷地一下亮了出來,鼻翼抖動著,狼牙發出森森的寒光。
玉蠻茫然地用手揉了揉眼睛,仍舊保持著蹲坐在少年胸膛上的姿勢,她歪著腦袋看了看激動的狼母和狼兄,又低下頭好奇地看著這個面色蒼白冷峻的少年。
玉蠻眨了眨眼睛,那雙純真得毫無雜質的眼睛發出了驚喜的亮光,她定定地凝視著少年墨玉一樣深邃的寒眸,玉蠻一向遲鈍,覺察不出危險性,只覺得這雙眼睛很好看,里面好象有一道漩渦一般,發出驚人的吸力,讓她挪不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