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吉他杵到地上,撐著下巴看她動作。
言詩詩被他勾調起熱情,乎悠悠的飄起來,早忘了今夕何夕。仿還是那個肆無忌憚的年代里,她誰也不是,就是政法系的言詩詩,長相清甜絕美,單戀一個連姓名都陌生的男子。纖指滑上琴鍵,端端走出絢麗音符。《MYLOVE》,揚了揚下巴挑釁的看向楚信風,那意思是說西城男孩的東西,我不會比你差。薄唇輕啟,正宗的英文字句吐出來,她是流年里綻開的花,眼眸中就只有動人的寧靜。殊不知眾人驚怔了眼,只差血液倒流。是誰說她小學三年沒畢業的?又是誰暗傳她是個十足的鄉下放豬女?捫心而問,這樣正宗的修為又有幾人能及?
莊桐第一時間望向秦夜,他操手倚在廳門上,眸子瞇緊,手里還是那半支煙,英俊如斯的面容一片寧靜??墒恰@個男人的波瀾何時外現過?
言詩詩沒能聽到接下來的喝彩聲是怎樣的熱切,歌曲唱到最后一段時葡萄酒的后勁上來了,十指猛然一松,半趴到琴鍵上昏昏欲睡起來。
楚信風跳下高臺卻又頓住步伐,只見一直風姿默然的秦夜從宴會一端急步踱來,拔開數重人群之后將鋼琴上那個癱軟成泥的女人扶起來,半夾半抱著向廳外走去。途經一半,言詩詩軟趴趴的身子猝然一歪,驀然吐出一口污物來,好死不死的噴濺到兩個光艷亮麗的人身上。耳畔即時響徹刺耳的尖叫聲:“啊,我的衣服,惡心死了。”明眼人一眼看出,是之前嚼舌根的那兩人。
秦夜淡淡的看了一眼,又落回懷里人身上,睡意依舊安然。他嘴角若有似無鉤動,一彎腰直接將人抱了出去。
莊桐提著裙擺一路小跑的跟出來,急聲問他:“夜,詩詩沒事吧?”
時隔數秒,秦夜淡淡應:“她喝多了,我帶她回去,你自己開車小心?!?
莊桐是個識相的女人,一聽這話便不再跟踱,定定瞧著他,嗓音一如既往的溫婉:“好,到家后記得給我打個電話?!眹诟酪彩菬o用,心知肚名他不會打。
秦夜將人扔到后排座位上,借著車內幽暗的光審視她一張酡紅嫣然的臉頰,微微嘟著嘴,長睫在臉上烙下兩排密實暗影,好一副嬌俏可人的模樣。之前不覺得這個女人哪里美,今晚卻又出其不意的被她的華光驚滟。他起身出去點燃一支煙,狠狠抽了幾口掐滅后重新探進頭去:“言詩詩,時間差不多了吧,要不要考慮醒來?”
言詩詩之前還堪為靜止的睫驀然顫了一下,兩側的手掌也微微發力攥緊。
秦夜滿意的扯動唇角,到車外倚上車身等她。
言詩詩一邊慢動作出來,一邊嘔到吐血,真真是奸詐無邊的人物!她也是被逼無奈,之前真的是犯渾發暈,幾杯酒裝到肚里就找不到北了。直到歡呼贊嘆聲越來越勝,她才恍然清醒,清楚定位。一個舉著小皮鞭滿山坡跑的瘋丫頭,在這里舉世優雅的巧然彈奏算怎么回事?要怎么說,說她天資聰慧?還是自學成材?亦或實話實說?
她勾著頭冥思苦想,男子懶懶的噪音已經在頭頂炸開:“這么久了,再翻花的借口也該打點清楚了吧?”
言詩詩猛然抬頭,險些撞上他線條完美的尖下,只見他偏頭一閃,微微瞇眸間凌厲看她。那眼神,好似她是他不成氣的兒女。
她虔誠的退離他遠些,自作矜持的笑了一下,卻是比哭還難看。
“夜風真好啊,一吹酒勁就醒了大半。喝太多了,之前我沒做出什么出格丟臉的事情吧?”
秦夜操起手臂,忽然似水從容的堪堪瞧著她。
言詩詩心中七上八下,深度思及一個律師分析世態的精準度與嚴重性,如果他知道她是靈魂穿來的,會不會當她是唯心主義利落斬殺了?這種事擱她身上她也是不信的。一時間惆悵得無法應對,就只能跟他裝傻,眨眨眼問:“你怎么這樣看著我?”胡亂在臉上摸了兩下:“有什么東西么?還是妝花了?”
秦夜薄唇一抿:“沒有,都無尚妥貼。”尾句拉了長音,語氣一下輕恬;“就因為太妥帖了,稍有一點瑕疵才叫美中不足,你說呢?”
言詩詩盯著他看了須臾,有一種生猛的勁頭招勢著她就要豁出去了。神色卻戲劇性的一垮:“秦夜,我知道在你的心里我就注定粗俗。不,應該是在你們所有人心里,今天他們背地里怎樣說我你也該聽到了,一定覺得很歡暢吧。”話到此處自己都笑了,訕然諷刺道:“是啊,我一個鄉下女人自學成材像什么話,應該一直粗俗下去做世人的小丑才像話,才不會辜負命運對我的不公對不對?”
秦夜神色如初,一張臉扎在灰暗不明的星光下,微微抬高下巴看她,洋溢著幾分英氣的眼眸十分動人。撫了撫眼角,作微微好笑狀:“你在亂七八糟的說什么呢?我是說你的歌唱得是不錯,可是有一句發音不準。REA——CHING——FORA——LOVE——THA——TSEE——MSSO——FAR?!?
“……”言詩詩磨牙霍霍,盯著秦夜一張被夜風微渡翩然的臉,吃人的心思都有了!
主角一早退場,宴會再怎樣進行下去就是他們的事了,能看出秦夜并不喜歡這種場合。
言詩詩雖不至于醉死,可是頭暈卻不可避免,由其一坐進車里,整個人都似七渾八素起來。
秦夜側頭看她一眼,將車窗敞得大開。夜晚清涼的夏風吹進來,簌簌一片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