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隨意跟楚信風說了兩句,見楚信風吊兒郎當的膛著胳膊一副興致不高的樣子,就不再多說其他。繼續之前未談攏的話題。言詞間能聽出斟酌和謹慎:“秦律師不仿再考慮一下我之前開出的條件,如果秦律師放棄為肖凌主張權利,我愿意以雙倍的酬勞回報秦律師。”
雙倍?楚信風聞言“撲哧”一聲輕笑,言詩詩看他時,送到唇沿的杯子還沒將那笑痕掩去,堂而皇之的輕蕩著。打發乞丐么?何況秦夜又不是缺錢的主。這個張明想唱高調,也不掂量一下自己幾斤幾兩。
張明深意的看了一眼楚信風,像瞬間被人呵斥點拔了一下,忽然覺出不妥。微微變了下臉色,和緩如許。那端秦夜晃動杯子的動作更慢了,卻一下下帶著一種極為沉緩有序的韻律。好像再有一句話讓他不快,就會云淡風輕的抬屁股走人。
于是帶了些討好意味,又說:“不,剛才是我報錯了價,如果秦律師肯收手,價碼隨你開。”
言詩詩停下動作,刻意抬起頭觀戰。聽這話兩人無疑是這場官司的對立面,誠然一方律師和對方當事人以這種方式相見是被法律明文禁止的,要被取消代理資格,秦夜會不知道?
秦夜微抬了眸子,眼中淡如寒煙的一點笑意讓人琢磨不透。旋即微一頜首將杯中液體一干而盡,嗓音淡淡的說:“我想張先生搞錯了,我代理這個案子只是盡一個當律師的職責,為我的當事人討要合理的說法罷了。”那意思,錢不錢的還是其次。之前也談了一些,張明沒想到這個秦夜這么不給面子。誰不知他張明在F城是吃哪碗飯的,強大的暗黑勢力任哪個名流貴賈都多尋思三分。偏偏這個干干凈凈的小白臉竟如此不買帳。雖說之前聽聞過秦夜身份叵測一說,可是到底也沒誰見過什么滔天之勢,久而久之張明便覺得他是在有意的虛張聲勢。誰不知律師是個高危職業!
不管其他人是否都在文明用餐,張明掏出一根煙點上,耐人尋味的一笑后操手看向秦夜:“聽秦律師這意思是一點兒面子都不給了。秦律師既然是F城最好的律師,就該知道故意殺人是沒法脫罪的。就算銅牙鐵齒,還能把死了的說活了不成。”
言下之意,就算秦夜不妥協,也討不到半分好處。原來是故意殺人,縱使不判死刑也免不了無期,這罪果然不好開。言詩詩暗暗的想著。
秦夜眉頭輕蹙,微微瞇起眸子:“既然張先生明知我的當事人脫不了罪,何必要這么介懷私下里讓我收手。盡管高枕無憂的回去等待審判結果好了。”
張明一愣。就是因為不放心才想要設道保險,誰不知道秦夜從未輸過官司。
楚信風在他怔愣之際手臂已經松松痞痞的搭上來,聲音就在他耳畔炸開:“想來張先生是聽說過秦夜經手的案子就沒有輸的吧?”兩廂歡好的一對視,煞有介事的問:“按理說沒我什么事,不過來蹭頓飯吃吃。只是我實在聽不明白,按理說肖凌將子夜集團的當家人殺了,可是,這子夜的楊子又跟張先生什么關系呢?”
張明憋著話不說,臉都綠了。F城的人都知道楊子的愛女明明是個有夫之婦,卻跟張明有一腿,這樣不清不楚的關系還有臉明目張膽的討要說法,就不嫌寒磣么。
秦夜今夜喝了幾杯,沒有醉意卻有困意。眼睛本就狹長,這樣一瞇便越發慵懶幾分。清了一下嗓音:“張先生有情有義是好事,可如果我這一步放棄了肖凌,就是我秦夜不仁不義了。”官司打到這樣一種僵局的地步,怎好收手。知難而退,不是他的風格。
這一句話著實令言詩詩贊賞,這股子拗勁跟她很像,她也是那種,一場官司就算打到“頭破血流”,也絕不半途而廢。這種執著實在是彪,可是那種甘之如飴別人不懂,有上癮的魔力。張明從尷尬里強撐起面皮又開始不停的說些不咸不淡卻顯見威脅的話來,類似死神威力無窮,波及面積如何廣大,亦或鬼魂懼怕孤獨拉人陪葬之類。只聽“嘩啦”一響,言詩詩將手邊的盤碗通通打翻在地。然后慌張的看了一眼眾人,尤是被她打斷話茬兒的張明,歉意的點了點頭。
楚信風手快,修指已經彈上來了:“造反啊,叮叮當當的。”
言詩詩實在抱歉,已經站起身:“對不起,看花了眼,以為有東西飛過來,想著躲一下就……別擔心,實際上沒東西,錯覺有什么在飛而已。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間。”
楚信風回過身對張明道:“這丫頭就這樣。”
秦夜之前索然困奄的眸子一下明亮如珠,微微彎起后像上弦的冷月,清冽深邃。好邪乎的丫頭,不知是刻意還是無心,一個動作點破玄機。證據確鑿不假,可是,實證主義注定要死,誰又說從非實證主義下手沒活路了?桃花眸子微微笑彎:“張先生說了這么多無非是想告訴我殺人這事死罪難免,縱然我有三頭六臂也是束手無策。不過……法律早不如以前那樣僵死了,還有個非實證主義是講人情的,張先生聽說過沒?”
言詩詩漫不經心的掬著水,一下下往素顏上撲著。不知秦夜看懂了沒有,他那樣專職的高手該極易想明白才是。張明的話她也認真聽了,如果那個肖凌真如他所說昭然若是的殺了人,如何也免不了要受到懲處。唯一的突破口就是法外情理了,秦夜那樣刁鉆的角色,不知能將十惡不赦圓成幾分。
從洗手間出來時,不由一愣。整了一下容色,緩步踱過去:“怎么出來了?散局了么?”摸了摸肚子,好像還沒吃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