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的飛快，轉眼就到農歷年底，大樓其他公司陸續放假，沒多久我們也收到行政部的通知，前后算下來，可以休息十幾天，想到這些，心里不免激動起來，日日無聊時便在臺歷上鉤算放假的日子。

旁邊的手機響起，打開一看，是沈紹榮的，我趕緊站起來，轉身走進旁邊空蕩的資料室。

“蘇筱”，剛接通，他的聲音就傳過來。

“恩”我心情愉悅的回答。

“不忙吧？”

“恩，不忙。”想到自己現在也有人時時牽掛，頓時嘴角上揚，微微笑著。

“晚上一起吃飯吧”他溫柔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過來，頓時讓我沉溺其中，無法思考，不假思索的答應下來。

掛斷電話瞬間，我有些后悔，心里責怪自己，堅持了這么久，怎能就這樣輕易的放棄。然后垂頭喪氣的往回走，卻發現管理資料室的王阿姨不知何時已在門口站著，。

王阿姨，四十歲的樣子，聽說是老板遠方親戚，家里小孩多，條件不好，所以老板安排她到公司整理資料室，打打雜什么的。資料室離規劃部***時她也會竄過來跟我們聊聊天。

通常這般年紀的女人，對別人的私生活所留露出來的微妙跡象，總有著難以抗拒的熱情和敏感。所以平日里她的話題大都和同事私生活有關。想到這些，我心里不禁有些冷顫。

她抱著資料，站在門口看著我，詭異的笑起來。我看著她，竟也莫名其妙的笑起來。然后佯裝成找資料的樣子，在里面逗留了一會就趕緊溜出來。

回想剛才的通話中并沒有提及他的名字，我才松了口氣，趕緊回到座位，處理起無關緊要的事情。

晚上我自己打車到預定的地點，沈紹榮已在門口等我，見我下車，馬上開心的迎上來。待兩個人坐定后，他低頭對服務生說了幾句，服務生連聲答應，輕輕帶上門走出去。

“你怎么今天來這么早？公司沒事嗎？”我喝口水，上下打量著沈紹榮。

“今天我生日”，對面的沈紹榮表現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語氣。

“啊？你生日啊？怎么不早說，我都沒準備禮物”我差點沒把喝進去的水噴出來，放下杯子，連聲責怪他。

“沒關系，你能來，我很高興”沈紹榮依然無所謂的樣子。

“那你等下想怎么過？”我問道。

“隨你，我都可以”

“怎么能這樣？你今天是主角，你說吧，只要在我的經濟承受能力之內”我嬉笑著，伸手摸摸自己的包。

“你說吧，我很少過生日”他竟有些不好意思，用手輕輕地摸了摸頭，樣子真是可愛至極。

“好，那今天就聽我的哦”我腦袋飛快的轉著，想著下面的節目，期間借機去洗手間打了個電話。

酒菜很快上齊，每每都是極其講究的珍品，我連聲嘆道，有錢真是好，結果他看著我，低聲說道：“其實，有時候有錢也是麻煩的。”

我看著他，嘴里嚼著東西，不滿道“什么麻煩，那就請求上天多多給我那種麻煩吧，最好是愈多越好。”

他笑而不語，慢慢的喝了點酒。看著旁邊有些狼吞虎咽的我。

頓時我不好意思起來，趕緊端起面前的酒杯，假裝喝起來，誰知那酒苦澀的厲害，沒喝多少我就感覺面頰發燙，趕緊喝口旁邊的茶水，那樣子想來真是好笑之極。

待服務生撤走盤子，我們已經吃的差不多，沒多久服務生就送上蛋糕，沈紹榮看到蛋糕，馬上驚訝起來，問我怎么會有蛋糕？

“別以為就你厲害，我可是超級甜品專家”，說罷拿過包給他看我的珍藏品，全部都是本市比較有名的蛋糕店或面包房的會員卡。

他顯然被我的卡片嚇到，一時沒說出話來，許久才問：“你是賣蛋糕的嗎？”

我看著他，洋洋得意的說：“現在還不是，也許以后會是哦，到時給你也辦張超級會員卡，如何？”

“最好這種卡只有一張”他粲然的笑了笑。他笑起來的樣子真是好看，想必跟我在一起，他快樂的時候還是多一點吧。

點燃蠟燭，切分蛋糕，慢慢的吃起來，很是奇怪，平日里覺得這家蛋糕很是不錯，今天味道一般。抬頭看看沈紹榮，吃相斯文優雅，很是好看，突然很想看看他吃東西的樣子，索性坐在身體看著他吃。

“怎么了？不好吃嗎？”見我停下來，他抬頭問道。

“沒，我飽了”我如實回答。

“減肥可不是好習慣”他笑了笑，吃完盤中最后一口。

“你的意思是說我胖？”我狡黠的問道。

“我可沒說，那句話是你說的”，他停下來，看著我擦了擦嘴角。

“我怎么今天才發現，你還挺伶牙俐齒的”我笑著說。

“其實我一直都挺伶牙俐齒的，只是你沒發現罷了”聽到這話，我和他都笑起來。

空氣中頓時彌漫著曖昧的氣息，我們都不再說話，我端起酒杯慢慢品嘗著，目光落在窗外。他慢慢的走過來，站在我的背后，下巴輕輕落在我的肩上，臉貼在我的耳朵邊，呼吸溫暖，胳膊繞在我的腰上。

“蘇筱”他低沉而溫柔的叫我。

“恩”

他輕輕扳過我，終于低頭吻下來。我們的鼻尖和微微翹起來的嘴唇輕輕融合，我享受他嘴里淡淡的奶油氣息和柔軟觸感。在這一刻，我徹底失去所有思考的能力

那晚我們玩到很晚，最后他送我回家，下車后，他看著我上樓，我在樓梯口朝他擺擺手，這才踩著高跟鞋噔噔上樓去。

到家后，我發了條信息給他“生日快樂！”，他馬上回過來，打開看看只有兩個字“收到”。

失望的合上手機，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絲毫沒有睡意，想著晚上幻覺般的一幕幕，旁邊的電話響起，拿過看看，是沈紹榮。馬上站起來接通。

“蘇筱，睡了嗎？”他問道。

“沒呢，你到家了？”我問。

“恩，剛到”

我沒有說話，想著他打電話的樣子。在這寒冷的夜晚，心里也跟著溫暖起來。

“蘇筱…”他再次叫我。

“恩”

“想你了”

我一怔，嘴角頓時微微上揚，思緒飄出很遠

“不是剛分開嗎？”我輕聲說道，語氣明顯夾雜著喜悅之情。

“是啊…”他在那頭輕聲笑道。

“蘇筱，以后不管怎么樣，你都要知道，我是愛你的”，他低沉而溫柔的聲音從電話那端緩緩的蔓延過來，頓時我不覺眼眶一熱，鼻子酸酸的。

“我知道….”我輕聲回答。

“早點睡吧，明天給你電話”

依依不舍的掛斷電話，走到窗邊，外面皎潔的月光點點灑在窗邊，淡白色的薄薄窗紗，在微風中輕輕舞動，不覺一陣悵然，想著和沈紹榮如窗紗般糾纏共舞的感情，以后該如何走下去，難免有些站立不安。

那晚，我在床上輾轉，一夜無眠，天微亮時才朦朦朧朧睡去。還好第二天周末，才敢如此放心的睡到中午時刻。

隨便吃點東西，直接朝市圖書館奔去。去年閑來無聊和美加逛街，看到街上有人宣傳辦理市圖書館借閱證，覺得不錯，費用也不是很高，就和美加每人一張。但將近一年時間，總共也沒去過幾次，要不是前段時間蘇明電話里說要做畢業論文，A市圖書館有本資料讓我幫忙借，我估計還是不會去的。

圖書館離住的地方不是很遠，沒多久我就站在圖書館門口，抬頭看看那棟建筑，和遠處富麗堂皇的高樓大廈比起來，在冬日午后蒼白的陽光下，不覺顯得有些年久失修，衰敗不堪。

好在里面的書籍并沒有像外表那般落寞，該有的資料還是齊全，沒多久便找到蘇明要的那本書，看看時間還早，索性走到漫畫區，半倚在書架旁，像在大學里那般肆無忌憚的看起漫畫來。

看到高興處，我輕輕拍了拍書架，頓時惹得旁邊人的不滿，紛紛抬頭看我。我尷尬的朝大家笑笑，頓時一怔，方嚴竟站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

我的心情頓時很是復雜，想著在這種情況下偶遇舊情人，該做出怎樣的表情才能真正的表達自己的內心呢？

午后的陽光透過書架旁的窗戶，若隱若現的折射進來，點點光斑撒在他黑色的大衣上，他剪短的頭發倒也顯得整個人清清爽爽。

方嚴一直沒說話，只是站在那里看著。一時間，在這個有著太多回憶的城市，兩個人就那樣遠遠的站著，仿佛一幅色彩慘淡的山水畫。

最后還是我敗了，訕訕的朝他笑了笑，準備轉身下樓，他緊緊跟在我后面，一直到服務臺刷卡處。

“小小，”他在我身后喊道。

“有事嗎？”我停下來，并沒有回頭。

他快步走過來，擋在我面前。

“小小，最近還好吧“

“很好，謝謝“我刻意不去看他的臉，用倔強的語氣說完那句話，轉頭看著遠處的高樓大廈。

“小小，我想跟你談談。”見我這般語氣，方嚴依然不依不饒的說道。

“我們沒什么好談的了，方先生，還有以后請不要再叫我小小，聽起來很別扭。”

我轉頭盯著他，一字一句的說完，準備掉頭離去，結果被他一把拉住。

“小小，你聽我說，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今天一定要跟你說，求你了，好不好？“他聲音出奇的低落，我心里突然很奇怪，想著，這么小的聲音怎么給學生上課呢？學生們會不會都昏昏欲睡？

“小小，就一次，你聽我說說，行吧？”

人生總是要時不時的給自己和別人留點余地嘛，就那樣，我和方嚴就在冬日午后的街頭咖啡店，伴著店里輕柔的音樂，隔著小小的咖啡桌面對面坐著。

我緩緩的攪拌著杯子里濃濃的咖啡，乳白的泡沫浮在褐色的咖啡上面，隨著勺子起起伏伏，直到兩者完全融合。想著曾經自己是多么的渴望這樣的生活，假日的午后，溫暖的陽光，心愛的人，暖暖的咖啡。。。。。。可這些現在對我而言，猶如夜晚天空的星辰是多么的遙不可及。

沈紹榮現在在做什么呢？腦海里慢慢浮現出他繁忙的樣子來。

“小小，真的對不起“許久，方嚴輕聲說道。

“沒，沒關系“我微微笑，搖了搖頭。放下勺子，望了望窗外喧鬧的街道。轉頭對方嚴認真的說道：“其實，這個“對不起”，三年前你應該對我說的。”

他沒料到我會這樣回答，呆呆的看著我。我繼續說道：“但，方嚴，你知道嗎？現在，已經不需要了。”

“小小，有些事，真的并不像你們所看到的那樣，就像當初你看到我和美婷在一起一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事實不是那樣呢？”

方嚴的聲音緩緩的從桌子對面傳過來，隔著咖啡升騰起來的縷縷熱氣，我竟看到方嚴眼眶泛紅，聲音也跟著嘶啞起來。

我從來沒想過三年后的這個時候，我還能這般平靜的聽方嚴講著那些關于青春年少的往事。

我輕輕喝了口咖啡，好苦。不由微蹙眉頭，想著這拿鐵咖啡也并沒有傳說中的那么好喝，想來也是噱頭多些吧。

“忘了吧，方嚴，你不是都已經結婚了嗎？”放下杯子，我輕聲說道。

“小小，那個婚姻不是我要的，當初要不是美婷在我喝醉后上了我的床，事情也不會變成這樣的…..”方嚴低著頭，摸著后腦勺，沮喪的說道。

我心里一驚，當初曾設想過無數方嚴離開的可能，比如說美婷那個系主任爸爸威脅方嚴如果不和他女兒好的話，就撤銷他出國的機會，為了事業，他不得不如陳世美般拋棄糟糠之妻；或者說因為出國要大筆的費用，藍美婷用金錢收買了方嚴，使他不得不狠心跟我分手……….我曾經在無數個夜晚對自己說，其實方嚴也是逼于無奈的，我應該原諒他的。可真是可笑，今天我才知道，原來一切的決定都是他自己做的，沒人逼她，可憐的系主任，替他背了這么多年的黑鍋，真是不值。

“我把她當成了你…….小小，你知道我有多后悔嗎？我也不想的……”見我沒說話，方嚴繼續說道：

“可是，在這件事里，美婷也沒有錯……..”

沒等他說下去，我嗖的站起來，對著他喊道”她沒錯，難道是我的錯？”

并極力按耐著心中熊熊燃燒的怒火。這樣的男人，在這般時刻，說著這樣的話，怎能不讓人氣憤。這世間的男人真是奇怪，如果真的管好自己，又怎會發生這樣兩難的事情。

“小小，你聽我說，誰都沒有錯，是我錯！是我的錯，行了吧？”見我發火，方嚴站起來連聲說道。

“方嚴，我們之間就那樣過去吧，以后誰都不要再提這些事了，這世上沒有賣后悔藥的，過去了就是過去了，”隔著小小的咖啡桌，我緩緩的對著他說出這些話。真是奇怪，這時的我，已經完全沒有要和他繼續糾纏下去的欲望。

“小小…”方嚴抬起頭，看著我，沒有把嘴邊的話說下去。

包里的手機突然響起來，心想誰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給我呢？拿過包，找到手機，打開，竟是沈紹榮，遲疑著要不要接聽？手里的電話鈴聲一直響著，一聲，兩聲，第三聲時，我按了掛斷鍵，在這樣的時刻實在不知與他說什么？自己正在義憤填膺的和前男友聲討著第三者，另一邊自己卻和有女朋友的男人牽絆不清，局面還真是讓人尷尬。

“男朋友吧？”方嚴低聲問道。

“哦，不是吧？”下意識里我并沒有多做解釋，隨口說道。

“是我見過的那個男人吧？”方嚴抬頭看著我，語氣中透著十足的肯定。

我心里一怔，他怎會知道？那種情況下的見面，他竟還記得。我沒有反駁他，低頭繼續喝著咖啡，目光卻望著遠方。

“小小，如果遇到合適的，就嫁吧？”許久，方嚴說道。

“當然，這個你放心，合適的話我一定嫁”我不溫不火的說道。

“我快要當爸爸了……”他輕聲說了句。

“哦，那要恭喜你了………”我一邊微笑著，一邊低頭看著杯子里已經有些冰涼的咖啡。真是諷刺之極的事，想來本該我和方嚴坐在一起，溫馨的談著我們的婚姻和孩子，三年而已，卻淪落成我和他，在這般愜意的環境里心照不宣的談論著他和別人的婚姻。

午后的陽光透過碩大的落地窗斜射進來，照在身上暖暖的很是舒服。就那樣，我和方嚴，坐在南國街頭的咖啡廳，彼此帶著笑容，像老友般寒暄著過往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