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倒也好眠。
關于蓋被子的這一舉動,對于莫梓旭來說,只是處于對“室友”的普通關切之情,她也知道,在祈三少爺看來,可能就是一種理所當然。
以夫為天嘛。
第二天一早,當莫梓旭睜開眼的時候,身側已經空了,那床他昨晚蓋著的大紅被子,凌亂地堆在她的身旁,她下意識地探出手去,摸了摸里面的溫度,已有些冰冷,顯然,她所謂的夫婿早就起了。
該不是,又去了賭坊?
撇撇嘴,她一邊暗嘆古代男人的無所事事,一邊叫了聲“柳兒”。
柳兒估計也醒得早,聽她一喚,便從偏房進來,手上還端了盆熱水,供她洗漱。
莫梓旭不禁給柳兒一記微笑,她還不習慣被人服侍,總覺得不太好意思。
柳兒挑了件紅色的新外裙給她換上,這不是她新婚那天的喜服,大婚那天,她喜服上繡的是龍鳳呈祥,而今兒個穿的,只簡單地繡了幅百花爭艷。
她摸了摸那布料,對于布料的質感,她雖然換了個身體,但那概念和專業,卻還是有的,應該是同一匹布所裁剪。
在換衣服的過程中,竹兒也進了來,一邊說著,“少奶奶你醒了。”一邊直奔床邊走來,顯然是要整理床鋪。
莫梓旭一開始也沒在意,后來看見竹兒在整理那白緞時愣了愣,才知道自己昨晚不知不覺被打了“零分”。
在這個時代的女人眼里,白緞依舊無暇,是不是就證明了她的無能?
要不,就是證明她已經非處!
這個問題比較嚴重。
入鄉隨俗,她本想解釋兩句,挽回點自己的名聲,再一想,誰又知道這個身子真的是個處?萬一偷雞不成蝕把米……
正猶豫著,柳兒說話了,“竹兒姐,別看了,昨兒個咱們少爺幾點回來的,你也不是不知道,他醉醺醺的,還沒有睡幾個時辰,就起床出了府,今早走時,還把你昨夜在門口擺上的紅燈籠給撞倒了,瞧他那心急火燎的樣子,昨夜怎么可能有工夫顧上咱們少奶奶?”
柳兒的口氣,顯然是為自家小姐抱不平,因為都是一個房里的使喚丫頭,所以彼此間說話沒有遮攔。
竹兒沒應聲,只是點了點頭,便將那白緞折了起來,繼續鋪床。
莫梓旭看著不解,到了晚上的時候,才發現床上又被鋪上了一條新的白緞,而昨夜的那個,已拿去給大夫人交了差。
這是后話。
再說莫梓旭被柳兒按坐在銅鏡前梳頭的時候,竹兒在一旁大概地說了下這祁家的規矩,無非跟普通的大戶人家一樣,用了早膳后,要給老太爺、老爺大夫人,還有各房的夫人們敬茶。
莫梓旭剛進祁家的門,這第一次敬茶,需要連同各同輩的叔伯、嫂子們一并敬的,往后則可以省去。而府里尚未出嫁的小姑子們,則在敬茶后,來喜房里追要喜帕。
至于敬茶時的標準動作,竹兒沒有說,大約是覺得,這三少奶奶就算失憶了,可該有的規矩應該是銘記骨子里的,所以很放心地按下不提。
莫梓旭沒轍,只能絞盡腦汁地回憶自己所看過的小說中、電視中都是怎樣演的,甚至還聯想到了《大長今》里的跪拜姿勢,感覺到長今那雙手過頭跪拜的模樣倒挺謙卑,也靠譜。
這來到祁家的第一頓早膳,依舊是在自己房里用的。
說是大夫人傳了話來,晨起的天冷,她才染了風寒,就不讓她這么早去膳堂用飯了。
早飯過后,又是那黑漆漆的藥汁,趁著柳兒和竹兒收拾的時候,她偷偷地又倒進盆栽里,這已是她倒掉的第三碗藥汁,也不曉得那個老郎中到底給她開了多少。
從用完早膳到敬茶期間,還有半個多時辰左右的工夫,柳兒似乎看出了自家小姐無聊,不知道從哪里找了幾本書來。
莫梓旭隨意地翻了翻,越翻越無趣,先不說那些小篆字體是多么難認難懂,這八股守舊的劇情,也讓她瞌睡連連。或許,她該找機會讓柳兒去偷偷弄點當朝當代的禁書來瞅瞅。
好容易熬到了敬茶時間。
莫梓旭在柳兒的攙扶下往外走,在門口的時候,看見了用三支架立在門前路旁的大紅燈籠,這場景倒眼熟地很,很像《大紅燈籠高高掛》里的,當爺的在哪個房里過夜,就在哪個房的門口點上紅燈籠,以昭顯女人的榮耀。
莫梓旭不由地又悄悄撇了下嘴,封建!
在竹兒的引領下,莫梓旭到了敬茶的內堂,照著電視里的有樣學樣,她低垂著頭,只是偷偷掀了眼皮掃視了一周,在座的,有不少是見過的,昨兒被救出池塘后,雖然大多只是匆匆打了個照面,但現在她卻能清楚地辯得,哪些人昨兒出現過。
“呦,三少奶奶來啦,快來見過老太爺。”
說話的,是站在正座旁的一個婦人,應該是照顧老太爺的嬤嬤。
而坐在正座的那個正抖著雙手雙腿的,不用問,自然是老太爺了。
莫梓旭邁著碎步走過去,天曉得,有幾次她差點踉蹌跌倒。可外人看來卻覺得她舉止得體、滿意得很,有人甚至是狐疑:都說這三少奶奶失憶了,可看上去跟正常人沒什么區別。
走到了老太爺的面前,她盈盈下跪,端了那嬤嬤遞過來的茶碗,高舉過頭頂,“太公請喝茶。”
嬤嬤笑盈盈地在老太爺的耳朵邊低言兩句,莫梓旭不敢抬頭,就這樣一直高舉著,隱約能瞥見老太爺不停抖動的手似乎向她伸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