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的側頭，如畫黛眉輕斂，已將眸光調轉向那個一副清儒氣質的鏡無塵。

身為醫者，他呢？

他可會把這醫生醫人的天職來當做一項游戲？

“我是焰武盟的鬼醫。”淡淡的笑，淡淡的訴說，然而，這個一身清修文雅之氣的鏡無塵卻在這輕描淡寫的一句中給了冰隱最堅定的立場以及答案。

嘴角澀然的一笑，而臉上閃過的則是快速的失望。

媽媽，你能告訴我，這世間，哪里才是真正的陽光所在么？陽光之下，不是所有的陰暗都將一覽無余，消失于無形的么？可是，為什么在這諾大的天地之間，自己卻找尋不到那份真正的美好？

冰隱的眼神，幽深而哀傷。

整個人犀利不再，仿佛不久前那個甫一出手便奪人性命的冰隱根本不曾存在過。

“我答應你。”

看著楚默的臉，漸漸的回復平靜。而望向楚默的雙眸，則開始慢慢的變幻，一些看不清隱隱而發的冷冽將露未露的掩藏在那眸光的最深處，而她的整個人，則在說出這短短幾個字之后整個的宛若一潭深水般幽深不可見底。

即然老天不承全你，那么，何不由自己來承全自己？

對于鏡無塵，直覺的，她相信他。

即便剛才他令自己失望，但，潛意識里還是相信他。相信他的醫術，相信他的……能力。

“好，下月初五，婚禮。”

“好。”

無視立在中間的鏡無塵，兩人眼眸在半空中相撞，擦出“啪啪！”的共鳴火花。

“那，你還有什么想要知道的么？”

難得的，在擦身而過的一瞬，楚默竟然率先開了口。

“有。”冰隱停了正抬起的腳，落下。慢慢的轉身，上下左右將楚默打量個周全之后，抬眸，在往他的雙眼處緊盯了半天，而后，揚眉，就那般看著楚默慧詰的笑，“你的眸子，怎么是黑色？”

“你……”

楚默腳下一個咧咀，差點被冰隱的這話嚇到。

恁般大的事，如此這般的場合，她想問的，只是他的眸子顏色？

這個女人……

楚默眼眸斜睇，似笑非笑的視線看向身后幾步遠的地方，此刻，正眨著眼完全一副好奇寶寶模樣的冰隱，他的心底深處，對這個女人的好奇是愈發的濃厚了起來，這個女人，到底還有著多少令他驚奇的一面？

時間，足足停了幾分鐘。

轉身，冰隱輕聲長嘆，罷了，各有各的隱私。

而自己，又何必強人所難？就在冰隱以為對方不想回答而干脆轉身想放棄時。

身后，傳來楚默冷冷的清冽之音，“隱形眼鏡。”

宛而一笑，“謝謝你的答案。”

“三年之后，我會放你自由的。”

驀然的，就在冰隱將要走出楚默的視線之時，他自她的背后，輕聲的，淡淡的對著她的背影吐出了這么一句話。而不遠處，風中，冰隱前行的腳步僅是一頓，隨即便如常的堅定而穩穩的前行了起來。

轉身，再也不看楚默一眼的冰隱緊跟在鏡無塵的身后走向剛才的試驗室。

過了這么久，晚兒怕是要醒了吧？

自己要快點趕過去呢，冰隱的嘴角微勾，浮起一抹溫柔的笑，晚兒，可是她的兒子呢。在這陌生的地方，倘若晚兒睜眼看到的不是自己的身影，他一定會很是害怕的。而自己，又怎么忍心讓晚兒再為了自身病痛之外的她而擔憂害怕呢？

“你一直都是這樣的么？”

“什么？”

一心一意前走的冰隱不防鏡無塵遽然的轉身動作，差點便要撞上。

幸好她的動作也夠快速，一個緊急停步，在離鏡無塵堪堪兩三步遠的地方止了腳。

鏡無塵突然之間的止步，令冰隱一滯。而隨著他的問話，冰隱更是有些怔忡。

繼爾在看到鏡無塵眼中的堅持之后，始淡淡一笑，“反對，有用么？”

眉眼之間的那抹廖落，竟是火般的灼燒向鏡無塵。

兩個人面對面，靜靜的，誰也不說話。生平第一次，鏡無塵有些懷疑起自己的決定。

有些人，明明便是與你面對面的距離，而你卻自心底覺得那是天涯海角之隔。

而有些人，明明遠在十丈軟紅的最深處，而你，不過是一合眼的瞬間，便已是近在咫尺的溫柔。而此時，面前的這個女孩，給人的感覺是那般的冷淡，而鏡無塵，明明便是立在她的身邊，卻是仿佛與她保有著千山萬水的距離。

這山，趕不過。這水，趟不出。

這樣的距離，這樣的遙遠，而自冰隱身上散發出的濃烈的疏離之意，竟然令鏡無塵心底有著些許的別扭。此時的冰隱，呈現在鏡無塵面前的，只是一個極度擔憂孩子的母親。

淺淺的笑，半彎的眉。

然而，細看下去，總是能一眼便明了這笑意自始至終不曾達至她的眼底。

“晚兒的情況，到底怎樣？”

慢慢的，緩緩的繞過鏡無塵，自他的身子一旁走過，向著晚兒暈睡的房間走去。

晚兒，該是又嚴重了吧？

他的病情，一直都是在自己的控制之中的。而剛才那種血流不止的情況，卻是之前所不曾有過的。那么，是病情惡化，還是有所轉移而引起了另外的新型病情？

“是……血友病。”

鏡無塵的眼慢慢的上移，艱難的對上冰隱清冷的眸。

輕輕的嘆息聲，卻是足以令冰隱的臉色瞬間褪卻所有的顏色，單薄的身軀在風中顫顫抖抖，而她的生命，則似是在一點點的被抽空，一滴一滴的剝離著她的軀體，整個人在看到鏡無塵滿是憐憫之意的雙眸之時，轉化為徹底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