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一側的大床上,是晚兒甜甜酣睡的嬌小身影。
有晚兒,有花,有陽光,有微風浮蕩,這樣的時光,真好……
心底升起一種暖暖的感覺,完全的醉在了這一種靜謚與溫馨之中。而眼,則一眨不眨的盯著外面的一切。生怕在她一個眨眼的空間,所有一切的美好都消失于無蹤。
陽光、溫暖、平靜,這是她曾經想付出一切所要追尋的呵。周身的酸澀不自覺的涌起,想起十年前的時光,想起那個常年如處北極的冰天雪地般寒冷的大院。而自然的,也便想起了那個少年,有著妖嬈的笑,卻是漠然到看不到世間一切的少年。
對于他,她想,她是該心存內疚的。
在那個大院里,是不該有人情味存在的。而他,卻是天真的相信了她。嘴角苦笑一下,或者,當初的那一場利用,自己多少是存了幾許的真心吧?第一眼,在那個午后,那個山頭上,在看到那個十五歲的少年將自己倦成一團,而眼底那一抹死一般的寂靜時,她的心,狠狠的震懾了一下,不是么?
她知道,他是真的想死了。
因為她看到了他眼內的那一抹枯寂,那是和她媽媽前兩年臨死之前一模一樣的眼神。媽媽的眼神,在那個晚上,投注在她的身上,借著昏黃隱暗的燈光看去,是那樣的空洞,那樣的絕望。在那一刻,媽媽對這個世間所有的希冀,都如同七彩的肥皂泡般幻化在太陽光下。
而她,則永遠的記下了媽媽臨死前的一句話。
那便是,走出去,我的隱兒,絕不能生活在黑暗之下。
十三歲的她,在媽媽死后,愈發的沉默、不起眼了起來。可是,就是這樣的她,仍舊被那院中的人不放過。他們訓練她一切求生的技能,殘忍的一次次把她丟棄在野島上、荒林里。三年來,毒蛇、猛獸是她唯一的伴侶。到了最后一年,他們甚至是干脆把她撇在荒無人煙的大森林里,不給吃不給喝,甚至是穿的都沒有。
在那個時侯,那種境地,是沒有溫柔,沒有慈悲,沒有了黑夜白天之分。她與蟒蛇斗,她與野狼為伍,螞蟻、蛇,甚至是樹皮都有機會成為她的腹中餐。她甚至是喝自己的血來緩解饑餓。那時,她的心底唯一所想的,那便是怎么撐過去,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只有活著的人,才有機會成全媽媽的遺愿,對吧?
活下去,或許比死亡更加的困難與痛苦。
但是,她總要活著,才有大把呼吸自由空氣的機會,不是么?
就那樣,她撐過了那日日與死亡為伴的殘酷生活。而人,也在那幾年被磨練的完全冷情了起來。但是,心底的某一處,她自始至終不曾忘記媽媽臨死前的囑咐,走出這個大院,走出這個黑暗的所在。
正是源于這個執意的念頭,才有了后來的那一場利用。
當時,身處那個境地,冰隱心底是不曾有著半點的愧意與內疚的。在那個大院,沒有人會在意別人的生死,所能盡力一拼的,只是保全自己,拼盡全力的讓自己成為最出眾的那一個。因為,在那個大院中,從來不曾有著沒用的人存在。
而她,就是看中了那個少年單薄的軀體之下所隱伏著的無盡潛能。如是,十七歲的她為自己作出了一個賭注,一個以兩條生命為代價的賭約。這兩條命就是她自己,以及那個被徹頭徹底瞞在鼓中的十五歲少年。
無虞,命運始終是偏向于她的。
兩年過后,那個少年的能力終于成了大院中的佼佼者。即便是曾受過幾年嚴酷訓練的她,竟在某些地方也只能是甘拜下風。在這一刻,她知道,她贏了,徹徹底底的贏了。
她該慶幸,這大院中的人都是一諾千金的。
如是,在某一個月黑風高的夜,她在某些人有心之下,獨身一人逃出了這個囚禁了她所有童年、少年時光的大院。她以為,十七余年生命中慘不忍睹的回憶,自此而結束。
而事實上,在這十余年來,大院中的人從不曾派過人來打擾她。
除了……晚兒的病……
她想,她在天上的媽媽,真的該為她慶幸了。
可是,在看到小然的一瞬,她清楚了,原來結束,并不是這么簡單的。
“媽咪,這花,真好看。”遠遠的,小晚兒沖著冰隱揚起堆滿笑意的臉,兩條小胳膊在空中用力搖啊搖的,開心的喚著坐在院子中央石凳上的的冰隱。
那花,是啊,真好看。
眸光迎著小晚兒的視線看去,整個院中,墻上,一片一片的木香花。
木香花開滿庭芳。而整個院中,一群群的木香花里,遠遠地望去,襯底的綠隱約零碎,密密匝匝的花,卻似葉子般的潑辣,鬧不清到底是白花綠葉還是綠花白葉。風過去,漫漫的涌。一墻白色的瀑布沒頭沒腦的奔過來,瀉下來,擋也擋不住,只能任它飛濺。
那花就是濺的水花了……最難得的是,這可愛的竟是那么的香。
待風靜了,小雪山一樣,連綿著起伏著舒展著,耀著你的眼。
偶有悄悄的旁逸斜出來一枝,邀你去密不透風的葉子下,看!潔白修長的花瓣圍著花蕊,當中的一株頂著一點嬌黃,不憂不懼地望著自己雪白的小窩。密密麻麻的花蕾,羞澀候著。沒完沒了,毫不遮攔,不加設防。而花的枝條與枝條牽絆著,傾蓋著,擠滿花朵,深深淺淺聯成一片。白的繁復的花,清淡的香氣。遠遠看去到處都是花:花的屏,花的墻,花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