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吃了一驚，又轉過頭來仔細的打量我，“這孩子身世可憐，又如此聰慧，哀家也是喜歡！”

王妃趁機說道：“臣妾也是看這絮兒乖巧可人，才敢私自讓她來見了太后，要是能得太后喜歡，留在宮中服侍你老人家，也算這孩子的福氣！”

太后不說話，噙了一股意味深長的笑，鵝卵石小徑之上，整個院中飄來一陣淡淡的香氣，竟是菊花繁開，滌絲低垂，襯著霞光鍍上一層金邊。她伸手拉過一只，放在鼻翼嗅了嗅，像是壓根沒聽見剛才她說的話一般。

我用手托著太后的手臂，乖巧的開口說道：“絮兒是有罪之身，命本輕賤，也不指望別的，只想安安分分的便好，今日托王妃和王爺的福，能見得太后一面，已經是這輩子修來的福氣，又怎敢奢求能服侍太后！王妃也是可憐絮兒，太后就請不要放在心上了！”

太后威嚴的目光從我臉上掃過，我心中一驚，莫非我剛才說錯什么話了，壓下心中的慌亂，只當沒事。

一陣微風拂過，太后手中繡著蘭花的絲帕飄落，我不多想，搶先蹲下身子，撿起絲帕，裝裝樣子，輕輕的搖了搖絲巾上的塵，雙手恭敬的遞給她。

太后從我手中接過絲巾，微微頷首：“這丫頭倒是伶俐，說話也討哀家喜歡！”

“以后進了宮，就時常過來陪哀家走動走動，也不枉哀家疼你一場！”

王妃輕輕的笑了兩聲：“絮兒，還不快謝過太后！”

我聽出她的笑中極為得意，“謝太后！”我欠了身，作了福。

“帶這丫頭回去好好的學些宮中禮儀，不要讓人家恥笑了起！哀家倒沒什么，只不過丟了王爺府上的臉面也是不好的。”

剛走幾步，她又轉身，若有深意的說了幾句：“這丫頭的身世么”她頓了一頓，若有所指，不再繼續說下去。

王妃接口說道：“臣妾原來本家也是姓柳的，后來被太宗皇上賜了如今的姓氏，想來和柳家倒也有幾分關聯。”

漆黑的夜里，我躺在床榻之上，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下午王妃和太后的一席話，我聽得明白--我真實的身份，見不得光，必須要有個冠冕堂皇的身份來堵住眾人的嘴，這個眾人恐怕最重要的就是皇上了。

真是可憐！

外面的風打得窗戶砰砰作響，我才記起自己竟然忘記關上窗戶。我起身掌了燈，小心翼翼的將它放置于桌上，風從窗口上吹進，打個寒顫，緊了緊衣衫，一片碩大的葉子飄墜，恰被風從窗臺上，我伸手去拂那片葉子，是梧桐葉。

我出生在四月，正是梧桐花開。

父親曾在院子里的梧桐樹下說我淘氣，說我聰慧，說我乖，說要看著我長大。

可我記得最多的卻是那天爹爹抱我入懷，問我有沒有長進，他的懷抱好溫暖，為何我以前從未覺得這些奢侈過？如今他已經死了，再也不可能活過來了。

想到此，我又把手中的葉子丟落于窗外，它在空中打了幾個卷，落在地上，風一吹，又去了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