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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開國與固權·官場無父子 (2)

俗語說:“得了富貴不回鄉,如穿錦衣夜里行”。王振自覺十分富貴,這次班師正好繞道回自己的家鄉蔚州走一趟,帶著五十萬兵馬,又挾制著英宗,真是當年劉邦平叛回鄉的風光也不如了。于是,王振就讓英宗往蔚州一線退兵。誰知走了一程,王振又怕大軍踏壞了家鄉的莊稼,落個鄉人唾罵之名,又讓大軍改道東走,取宣府一線。這樣一來二去,耽誤了時間,被也先的騎兵追上,明軍斷后的將士全部戰死。

如果這時王振讓英宗進駐懷來城據守,就可無事,但王振卻偏讓英宗停在離懷來城只有二十多里的土木堡,據說是等待尚未到達的一千多輛輜重。結果,瓦剌軍騎兵追到,四面包圍。土木堡地高,掘地數丈不見泉水,周圍河流又都被瓦剌軍堵死,明軍饑渴難耐,軍心渙散,了無斗志。

也先派人講和,王振提出要移營取水,也先答應了。正當大軍移營混亂之時,也先突然鐵騎出動,猛沖明軍,結果明軍大亂,被瓦剌軍所殺及自相殘殺的竟達二十萬。英宗的衛護突圍不出,英宗只好下馬盤腿而坐,做了俘虜。護衛將軍樊忠見王振也隨英宗左右,狂怒之下,一錘將他打死,罵道:“我替天下殺了這個賊人。”

這次慘敗,史稱“土木堡之敗”。

在審訊俘虜時,英宗露出馬腳,被認了出來,也先十分高興,以為從此有了要挾明王朝的砝碼,于是便下令好好地保護英宗,不要讓他逃跑或自殺。也先當即寫信給明廷,要明廷以大量珠寶來贖英宗。皇太后孫氏和皇后錢氏得知英宗被俘的消息,極為恐慌,馬上搜羅了皇宮的金銀珠寶,裝馱于八匹馬之上,送往也先軍中。也先當然不會就這么輕易地放還英宗,而是把他挾隨軍中,帶到了大同。

國不可一日無君,皇太后見英宗歸期難定,便下詔立英宗長子朱見深為太子,英宗之弟朱祁鈺監國,總理國政。朱祁鈺立即召開軍事會議,商議戰守之策。有人鼓吹天命,主張南遷,此議一出,一片嘩然。有人附和,但多數人表示堅決反對,尤其是兵部侍郎于謙,出班厲聲道:“主張南遷者當斬!京師是根本重地,京師一動,全國動搖,難道不見宋朝南渡的教訓嗎?”于謙的意見得到了大多數朝臣及朱祁鈺的贊同,于是,于謙受命防守京師,阻擊瓦剌。

當時朝廷急需做兩件事,一是除內奸,二是立新君。如果不整頓朝廷內部,讓主和派甚至主降派占了上風,那就大勢去矣。在群臣的強烈要求下,朱祁鈺打起“死老虎”來。他令人抄沒了王振的家產,殺掉了他的爪牙,宮廷為之一肅。至于另立新君,那是刻不容緩之事,這在中國歷史上已經多有發生了。戰國時期,秦王約趙王在澠池相會,秦王勢力強大,趙王不敢不去,但又怕被秦王脅迫,便囑咐眾臣,如在規定的日期內不能回國,就立其子為國君,組織抗擊秦國,以免為秦所要挾。宋朝的徽、欽二帝被金人所俘,南宋也迅速立了新君,使得金人大失所望,徽、欽二帝在他們的手里就變成了普通人。因此,明朝另立新君,已勢在必行。

但立誰呢?太子幼小,立了不足以威服眾人,率眾抗敵,議來議去,覺得朱祁鈺較為合適,雖然弟繼兄位,于正統觀念未免有悖,但在非常時期,也顧不了許多了。況且宋太宗趙匡義就是繼承了哥哥宋太祖趙匡胤的皇位,不也照樣是一代明君嗎?雖然太后尤其是皇后一幫人不太愿意讓朱祁鈺做皇帝,但因情勢所迫,也無計可施,只得下詔。朱祁鈺假意推辭了一番,就坐上了龍椅,是為景帝。

景帝即位沒有幾天,也先就挾持英宗,從大同出發,大舉進攻北京城。于謙智勇雙全、威德兼備,給也先以迎頭痛擊。特別是在德勝門大戰中,也先大敗,死傷甚眾,不得不倉皇退去。于謙趁勢率眾追擊,俘獲了不少人馬財物。

也先見自己的如意算盤徹底落空,就又生一計,宣稱要送還英宗。于謙識破了也先的這一計謀,通告各地守將,要注意防守,不要送財物給也先,并指出也先送還英宗是假,勒索財物是真。這樣一來,也先的計策又成泡影。但于謙從此也為自己種下了禍根,一是他嚴守北京城,二是他拒絕也先送還英宗,這本是為國家著想,但英宗卻因此深深地恨上了于謙。英宗復位以后,終于找個理由把于謙殺害了。

這回,也先是真的要放還英宗了。景帝聽到這一消息后,十分驚慌,深怕他回來后會危及自己的皇位,但這理由又說不出口,其實眾大臣也都心里明白。眾臣商議了一下,覺得必須迎還英宗,否則于大義不通,但景帝的皇位可以不動。在群臣的勸說和保證下,景帝才勉強同意迎還英宗,態度當然十分消極,只是派禮部侍郎前去聯絡,并不見在詔書上寫下迎還英宗的話。

七月十一日,李實等人到達也先營地,也先派人陪同李實等到三十里外的伯顏帖木兒營地去見朱祁鎮,李實看到朱祁鎮坐在圍帳中,帳中床鋪也沒有,只有移營的一輛牛車一匹馬,吃的又都是牛羊肉之類,沒有大米疏菜。李實就把隨身帶的幾斤大米交給朱祁鎮。朱祁鎮說:“我在這里呆了一年了,朝廷怎么不派人接我回去,你們把我的衣服帽子帶來了嗎?”李實說:“自從陛下被俘以來,朝廷曾幾次差人迎接,都被也先擋了回去,這次朝廷是特地派我前來打聽您的消息,所以不曾帶衣服等來。”朱祁鎮又迫不及待地說:“你回去告訴景帝和朝臣們,要他們派人接我回去。我回去后愿意去看守祖宗陵寢,哪怕是去做一個普通百姓也好。我只求回去,決無再當皇帝的心思。”李實從朱祁鎮那里出來回到也先營地,也先對李實說:“明廷的敕書里并無要迎英宗回去的意思,但我還是要放他回去,為的是千年之后圖個好名聲。請你們速派人來迎接。”

李實回去以后,也先求和心切,又派了使者到明廷督促,在這種情勢之下,再不迎還,實在說不過去了。雖然當年宋高宗趙構沒有迎還徽、欽二帝,那是金人扣住不放,也未派使者送上門來。景帝當然知道宋朝的徽、欽二帝也說過只求南歸,做一看守祖墳的小吏即可之類的話,與如今英宗的情況一模一樣,但宋高宗硬下心腸,腆了臉皮,就是不要。可景帝沒有這份決斷,還是同意迎還英宗,但敕書中仍沒有迎還的字樣。

也先會見了明朝使者楊善,也先問楊善:“敕書中怎么沒有迎回朱祁鎮的話?”楊善說:“這是想成全您的美名,如果把這事寫明了,別人會認為您是迫于朝廷命令而放了他,并非出于您的誠意。”瓦剌平章昂克接著問:“你怎么不帶重金來贖他?”楊善說:“我如果帶了很多錢財來,別人會說太師是貪利小人,我現在這樣做,就可顯示太師的仁義美德。太師于是可以名垂千古,流芳百世了。”楊善的巧辨遮掩了景帝朱祁鈺不愿迎還英宗的真實心理,也迎合了也先的虛榮心。于是,英宗歸來。

歡迎儀式當然是極其簡單的,英宗參拜了景帝后,便被送進了南宮(今北京南池子),派人服侍,其實是監視起來。

雖然如此,景帝有兩大不安,一是英宗前此已做過十多年的皇帝,朝內朝外有許多親信,可以說根深蒂固,而景帝自己才做了一年多的皇帝,根基不穩。其二是太子仍是英宗的兒子沂王朱見深,將來皇位還會落入別人之手。景帝對這兩件事都采取了措施:對于英宗,景帝派專人監視,連南宮四周的樹都砍掉了,不準朝臣前去拜望,不準和外人交往;至于太子,他策劃了一場“易儲”活劇,逼迫朝臣在一個投機分子遞交的“易儲請愿書”上簽字,終于廢了太子朱見深,立自己的親生兒子朱見濟為太子。

然而天不作美,朱見濟僅做了一年太子,就一病不起,嗚呼哀哉了。這樣一來立儲又成了大臣們爭論的焦點問題,有人竟又提出重立朱見深為太子,景帝惱怒,嚴懲了此人。

不久,景帝也病了,群臣見他病勢沉重,便要立儲,以防不測。景帝看到奏章上多是請求立朱見深為太子,就不同意,并說自己病勢輕微,等愈后再議。但罪臣石享見景帝虛弱,不能理事,有可能一病不起,就串通徐有禎,想讓英宗復位。這樣一來,既可以免掉自己所犯的罪過,又可博得高官厚祿。兩人商量已定,當晚就立刻行動起來。

石享借邊關警報調動了一千多軍馬,守衛皇宮,夜深以后,他帶兵奔向南宮。其時南宮的門已被鎖上,石享就令人爬入墻內,里應外合,用大木撞倒了圍墻。石享、徐有禎找到英宗,說要讓他復位,英宗當然大喜過望。于是,石享等人把英宗扶上車駕,往皇宮而來,守宮的衛士見有人來,便加阻攔,英宗呵斥道:“我是太上皇,誰敢阻攔。”衛士見狀,急忙放行。

石享、徐有禎一面布置好兵馬,一面收繳各種印璽符綬,把住各個衙門,又緊閉四門,以防外兵入城。一切妥帖以后,就讓英宗坐上龍椅,石享、徐有禎率領手下官員士兵,先跪下拜賀,造成既成事實。緊接著,天已黎明,百官在外等候早朝,徐有禎高呼一聲:“英宗復位了!”就宣告了英宗的復辟,景帝的退位。不久,英宗就把景帝活活勒死。

哥哥又把皇位從弟弟的手里討還回來了,這聽起來真像一場兒戲,其實,歷來官場的爭權奪利,就是一場游戲,而且還是一場無規則游戲。

【評議】

西方人非常重視游戲規則,把這規則看成是一切的根本,若無規則,他們就覺得無價值無意義。傳統的中國人都不這樣,別看他們肩負著沉重的道德包袱,但在規則方面卻思想“解放”得很,尤其在上層社會,就更無規則可言,如果非要說有規則的話,那就是鐵血規則。

當然,中國人自古就有“不以成敗論英雄”的呼號,但誰又來按照這一規律來評價當世之人呢?老爺打了你,自然是你無理,否則老爺怎么會打你呢?這的確是傳統中國人“知人論世”的邏輯起點。你成功了,你就是英雄;你失敗了,你就是孬種。誰也不跟你講更多的道理,誰也不跟你論什么規則。你成功了,你的嘴就是規則,你失敗了,你滿口真言也是胡扯。因此,在封建官場上,什么仁義道德,什么父子大義、母子之情,統統抵不過“官”、“權”二字,宮廷之中,尤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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