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剛上完英語培訓課,他像往常一樣,和李麗走出教室,邀請她一起吃晚飯。
剛在校門口的餐廳落座,李麗的手機響了,她接完電話說:“我男朋友來了,我要回去,你自己慢慢吃吧!”
鄴海再三挽留,因為菜已經擺到桌子上了,李麗只好坐下來和他匆匆吃晚飯,很少說話。
還沒吃上五分鐘,她的電話又響了。
“喂,我已經上車了,估計過二十分鐘就到。”
……
“真的啊!……,我旁邊坐著一位老太太……”
……
“你稍等我一會,我就回來了嘛?”
……
電話斷了,李麗低頭吃飯,鄴海感覺眼前有個黑影,他剛抬起頭,突然發現一位個子挺高的男生站在餐廳門口,手里拿著一束玫瑰花,他勁直向他們的餐桌走來,一把將玫瑰花扔到桌子上,打翻了湯盆,菜汁亂流。
“你干嗎呀?”李麗問。
“他是誰?”那個男生用手指著鄴海問。
“他是……,他是我的學生。”李麗對她男朋友解釋說。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那個男生繼續問。
“今天是啥日子啊?”
“難怪你最近老是魂不守舍的,給我說天天晚上有課,原來在這兒上課呀!”
鄴海一聽才知道他產生了誤解,連忙站起來說:“你別誤會,我真的是李老師的學生,我是一名自考生。”
“自-考-生?你以為自考生很崇高是吧,你別假惺惺的了,還好意思說自己是自考生呢?”
“你先走吧,這里沒什么事?”李麗向鄴海說。
鄴海從椅子上站起來。
“想走?沒門,你不把今天的事說清楚就別想走?”那個男生指著鄴海的鼻子罵道。
“我們有什么事說不清楚嗎?”鄴海也生氣的大聲問他。
“我真的是一名自考生,李老師給我們帶英語,下課了在一起吃頓飯,我覺得并沒有什么不對啊,不知道在那里冒犯了你。”
“別說了,你先回吧,不好意思,我會跟他解釋的。”李麗一邊用手擋著她男朋友,一邊跟鄴海說。
鄴海拿起書正準備走,不料被她男朋友撲過來,一把將他的書扔出去,差點砸在一個服務員的頭上。
“你干嗎呀?你瘋了啊!你就不能聽我給你解釋啊?”
“我聽你解釋什么?你們自考生就是賤,你們自考生就不配當個學生,就不識人抬舉,永遠也擺脫不了自身的劣根性——自命清高,你以為你是自考生就可以隨便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吃飯,和別的男人在一起而不顧我的感受嗎?”
鄴海氣的渾身發抖,再仔細的看看那個男生、瘦高的個子,迷縫著雙眼,戴一個黑框眼鏡,唾沫星子亂飛的大聲嚷嚷著。
沒想到李麗一巴掌扇過去,正好打在她男朋友臉上,他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他扶著桌子站穩,一把將李麗的頭發抓住,朝后向墻上撞去,鄴海看形勢不對,一個箭步沖上去,用勁抓住她男朋友的胳膊,用力一攥,指甲扣進他的肉里,他疼的慘叫一聲,松開李麗,轉身向他撲過來,口里還不干不凈的漫罵著:“你看你們自考生,不是地痞流氓是什么?”
鄴海穩穩的站定,等他撲過來的一瞬,向左一閃,他美美的一頭撞在餐桌上,鼻子里流血了。
李麗把鄴海推到餐廳門口說:“你趕緊走,我會和他說清楚的。”
鄴海說:“我不走,我不允許他侮辱我們自考生,我也不允許他再欺負你!”
“你趕緊走,別把事鬧大了,還嫌我不夠亂嗎?”李麗把他推出餐廳,轉身又走過去扶她男朋友。
冷風吹過,鄴海的額頭感覺到一陣冰涼。服務員把自考書拿出來還給他,他仔細的扶平摔皺的一個書角,拿在手里慢慢的向車站走去。
第二天晚上,李麗照常來給他們上課,只是她的眼睛有些腫,眼圈發黑,頭發亂糟糟的。上課也沒精打采。下課后,她故意躲開鄴海,一個人悄悄的就走了。接連幾天,李麗都不理他,上課只是按部就班的講課,下課后躲開他的眼睛,一個人收拾書本,默默的走出教室。鄴海跟她說話,她也不冷不熱,有一句沒一句的應付著。
直到一個禮拜后的一天,下課后李麗叫住了鄴海。
他們來到金城大學校園,她說以后她可能不能給你們帶課了,她男朋友不讓她帶。
鄴海不解的問:“為什么啊?就因為我嗎?”
她說:“不全是因為你,你只是一個導火索。”
“那是為什么啊?”
“你不知道,我男朋友特別看不起咱們自考生,他是金城大學本科畢業以后考的研究生,我和他是一個班的,我們班上只有兩名是通過自考考上來的,另一名是個男生,剛開學時因為追我,他們倆曾產生過矛盾,弄的我到后面跟那一名自考生基本上沒怎么說過話。但是這樣也好,那一名自考生倒專心學習,已經發表了好幾篇論文,而且他的觀點新穎突出,每次都能得到導師的表揚,并且還順利的成為了學校校報的編輯。在報紙上經常發表文章,誰知道我男朋友看見后總說人家在寫文章諷刺他,他就更加對自考生有偏見,他自己又寫不出來,只好每次都把氣灑到我身上。那天和你在一起吃飯是二月十四號情人節,結果沒想到我自己一忙倒忘了,弄的很不好意思,在教室里都不敢見你。”
鄴海說:“沒事,那天回去他沒對你怎么樣吧?看他氣勢洶洶的,我真擔心,但又覺得給你打電話不妥。”
“也沒啥大事,就是他不允許我繼續再給自考生帶課了。”
“這又是何必呢?你給自考生帶課是你自愿做的,再說我們覺得你講的挺好,能夠從我們自考生的實際出發,我們學的也很輕松,這是兩全其美的事,為什么又不做了呢?”
“你不知道,他不僅對自考生有偏見,看不起自考生外,她還從內心深處排斥自考生,我和她沒少為這事爭吵過,害得我現在跟好多在一起上過自考的同學都不好意思聯系了。”
“那你也是自考生,他為啥當時會追你呢,你們又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呢?”
她低著頭向前走了一會說:“因為寂寞!”
他們并肩走著,鄴海的腦子里反復思索著李麗剛才說的這四個字“因為寂寞”。
默默的走了一會兒后鄴海說:“寂寞怎么可能產生愛情?愛情為何又要以互相傷害為代價呢?難道你真的會因為他對自考生的偏見而放棄給我們帶課嗎?放棄帶課并不等于你從此就不是自考生了呀,我們都是自考生的身份是不可能變的,況且我也并不覺得我們自考生比他們統招生差多少,沒能參加高考考大學是我的遺憾,但那有很多現實原因存在,我并不因此而痛恨我的父親,我也并不會因此而看不起統招生,我只能認為我們自考生沒有他們幸運,過早的接觸到了社會,過早的承擔了本不應該是我們承擔的生活壓力,過早的嘗到了人間的酸甜苦辣,從心理上來說我認為我們自考生比他們統招生至少要成熟,至少不會幼稚到拿寂寞當愛情。”
她苦笑了一下說:“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但是你不知道在大學校園里,尤其是在研究生班,基本上每個女生都有男朋友,每個男生都有女朋友,而且大多數情侶都在校外租房子住,我一直不同意和他在校外租房子,為此他曾多次和我爭吵。還罵我封建、思想保守。甚至揚言他要和別的女孩子同居來刺激我,我一概置之不理,他惱羞成怒,動不動就沖我發火。其實我心里很明白我們的這份感情不會長久,好幾次提出和他分手,他都不愿意,說他接受不了這個現實,他不相信他自己連個自考生女朋友都追不上,所以我們就一直爭爭吵吵,稀里糊涂的過日子。他成天玩電腦游戲,我成天忙著到外面帶課。說是情侶,只是礙于同學和導師的面子勉強維持著而已。”
鄴海聽了感到很驚訝的說:“你怎么能這樣呢?當初你考研可是費了好大功夫才考上的,你不應該這樣虛度在學校里的這一段美好時光,也不應該拿自己的感情當兒戲。每個人的青春都是很短暫的,你應該珍惜才對,你為什么要這樣繼續和他耗下去呢?難道面子真的很重要嗎?照我說不愛了還不如分開,對兩個人來說都是一種解脫,何必如此耗費青春。”
李麗說:“你太理想了,世上的事沒有你想象的那么簡單,有些事一時半會還真說不清楚,我有時間也很苦惱,但是一旦忙起來后,就把這一切都忘了,所以我把自己的課余時間安排的滿滿的,盡量讓自己過的充實些。”
“這樣也好,我沒上過大學,不知道大學生活是什么樣的?更不知道你們研究生的生活是什么樣的?但是在心靈深處我渴望著有朝一日走進大學校園,尋找逝去的青春,尋找丟失的夢想,去創造更加美好的未來。”
“大學生活就像圍城,城外邊的人想進來,城里面的人想出去。等你進來了,你就知道他們有多無聊,他們的生活有多墮落,你就會明白我為什么明知道不愛他了,還依然會和他在一起。”
“我真不明白,難道寂寞就真的能等于愛情嗎?”
“寂寞并不等于愛情,但是寂寞的時候總希望有個人可以天天陪在你身邊,一起看書上課,一起吃飯逛街,晚上可以一起睡覺。”
“你不是并沒有和他在一起租房子住嗎?”
她笑了笑說:“我跟他是沒有在一起租房子,可是他租了房子,隔三差五會帶我去住。”
“那每次你都愿意去嗎?”
“有時候想去,有時候不想去,人真的很賤!不說了,太遲了,你回吧!”
鄴海側過臉,看見李麗的眼框里閃爍著晶瑩的淚花,一股強烈的沖動,他把李麗緊緊的抱在了懷里,她順從的附在他的肩頭,兩顆淚珠滴進他的脖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