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之淵下的暗流卻是千變萬化,層出不窮,第一層暗流只是橫向運動,將釋夜拉進了第二層。這第二層暗流卻是復雜,似是四面八方而來,左一道右一股,觸目間全是碎冰和氣泡,釋夜避得開左面一道暗流,卻避不開右面一道,腳下斜斜又是一股暗流沖來,頸邊還有數條暗流仿佛繩索束縛,千頭萬緒,搞得釋夜空有一身力量卻無可作用。身上被尖利碎冰割破了數處,又不知這極寒的冰淵里是否有什么生物,如果循血腥而來,又是一場麻煩事。
被暗流捉弄了半天,在水中陀螺般轉了許久,釋夜總算搞清楚了這些暗流的流向比較穩定,雖說是如千絲萬縷交織的絲網,但也有空隙之處。釋夜忍耐著,生怕一個計算錯誤被拉進更深暗流,見數輪暗流撞擊都與自己觀測無誤,于是憋了一口氣,瞅準又一輪暗流沖擊的空隙,猛地向上升去。在暗力的全速提升下,釋夜沖出了第二層暗流,又強行突破了第一層暗流,猛地向上一躍,回到了正常的水流中,仿佛穿越了海水與淡水之間引起浮力改變似的,他的身體向上又沖了一下,才又落了下去,重新控制住了平衡。
釋夜噓了一口氣,這場無妄之災消耗了他不少體力。他大大喘了幾口氣,平定心緒,在水中游動著尋找洞口。
剛轉過身子,釋夜就看到右手邊的洞口,宛若巨獸張開的大嘴,冰水緩慢地在其中循環往來著,證明了里面地勢較平緩。釋夜安了一下心,扶著洞壁緩緩向內游去。
驟入幽洞,失去淵上光芒,眼前一片漆黑,即使以釋夜目光也無法看個究竟。向洞內游了頓飯時間,黑暗中有數點光芒倏忽閃過。釋夜緊張,拔出噬魂劍照亮,卻是一種磷蝦,極小的身子,身上磷光微閃,受噬魂劍一嚇,身體弓縮,磷光頓時消失。釋夜暗笑自己太過緊張。
又行片刻,洞底地勢漸高,越出了水面,形成了陸地。釋夜踏上了陸地,放眼望去,仍然是冰的世界,因為缺少光芒反射,雖不晶光閃爍,卻也透澈澄明??梢钥吹奖畼O深處,有游魚水草、蝦蟹貝蚌。釋夜奇怪,附在冰上仔細看去,才發現那些看起來生動鮮活的水族全是死物,只是被鑲嵌在冰中,冰又透明,所以活靈活現。看來極久的以前,這里也是溫和的水域,只是氣候驟變,竟將那些鮮活的水族急冷在冰中,留存至今成為紀念。
如果是紫薇在此,很容易就知道這是不知原因的環境驟變的結果,但在釋夜看來,卻是鬼斧神工般的巧妙,只得贊嘆自然的奇妙。
一路感嘆著,沿這些歷史的化石走了不遠,地勢又降了下去,傳來嘩嘩的水聲。這塊陸地仿佛一道冰脊,兩側逐漸走低,探入水中,中央卻高高翹起,釋夜此時正趴在這中央的高地,向另一側的低凹處窺視著。
下面一座巨大的冰潭中,一條龐大的墨龍盤曲著浮在潭上,嘴巴合攏著,但團團的寶光卻將它的臉映得發白。那枚可視天地萬物之精靈的洞光寶珠正被毒龍含在嘴中,但寶光卻是無法掩飾的。
一只人面猴身的光鬼,獨腿浸在冰潭中倒站得穩穩,獨臂撩著潭水往墨龍身上潑去,為它解去將洞光珠含在嘴中的悶熱。
釋夜并不了解這光鬼習性,但必須神不知鬼不覺除掉這光鬼,然后將墨龍暗殺了才好,否則一擊不中,讓墨龍在這不大的冰洞中發起狂來,釋夜感覺危險太大。
想來想去,釋夜按常理猜測,這光鬼猴身,或許也有猴類喜歡新奇之物的習性。他拍了下劍鞘,逸出一顆黝黑的魂珠,估計是夏極雪砂中那惡靈的魂魄。
魂珠在空中緩緩飛向冰潭中,不帶一絲風聲。待光鬼見到了這顆魂珠,果然停下了手,目光隨魂珠而轉,面露好奇之色?;曛殡S釋夜心念而動,在空中躍動,然后緩緩向來路退去。
光鬼躡手躡腳爬上了岸,跟著魂珠溜上了冰脊。當微爍著光芒的魂珠停了下來之時,光鬼喜得一把捉住了魂珠,但與此同時,一把閃爍著寒光的長劍也自光鬼頸下割過。
并沒有想象中的熱血噴濺,光鬼的身體被噬魂劍割成了頭與身份兩部分,卻扭曲蠕動著,向彼此湊去。
釋夜終于明白過來這毫不起眼的光鬼竟是一種魅體,尋常武器是殺不死的,怪不得耕父會特別提醒他。但任何并不是實質的形體在釋夜面前,那可真是小鬼見了閻王,遇到了克星。劍鞘一橫,光鬼的頭和身體隨著那顆惡靈的魂珠被一起吸進了劍鞘中。
墨龍的眼睛仍然閉著,浮在潭中仿佛正在沉眠。釋夜躡手躡腳從冰脊上慢慢走下來,即使緩慢,也要保證不出一絲聲響,能在墨龍沉睡中殺死它是最好不過的了。
洞光珠寶光霍霍,熱力有點提高。假寐中的墨龍仿佛許久沒有聽到光鬼為自己撩潑冰水的嘩嘩聲,體內開始燥熱起來。它蘇醒了過來,準備懲罰那只偷懶的光鬼。
釋夜舉起了噬魂劍。
墨龍睜開了眼睛。
他和它相互對望了一眼,被彼此身上蘊含的力量震撼,然后清醒過來。
噬魂劍向著龍頭刺了過去。
龍吐出了洞光珠,深吸了一口氣,空氣在它的喉中支離破碎地快速流動著,仍能聽到洞光珠落入冰潭中的卟通聲,空氣在龍的體內轉了一圈,被猛地噴了出來。
劍在觸到龍頭的瞬時,被噴出的勁風撞歪,不知道刺進了什么部位。龍噴出的墨黑勁風腥濁惡臭,釋夜雖是屏氣,仍然吸進了一點,頓時視線模糊起來,無法保持原有的清醒。
墨龍一聲吼嘯,盤曲的身體笨拙地舒展開,將冰洞填補了大半,四處都是它濃郁的氣息。
粗如水桶的龍尾要卷過來并不太容易,但墨龍似乎認為自己那無堅不摧的尾巴是件極好的武器,并不舍得棄之不用。噬魂劍早已平平橫在空中,在釋夜全力催動下,藍光炫目,爆發出極其陰森的氣息,仿佛死亡、幽冥、無盡的沉淪。
龍也是生靈,沒有不畏懼死亡的生靈,即使是強壯的龍。墨龍膽怯了,不敢以自己的尾巴與這可怕的冥器硬碰硬,它收回了這個武器,仍然重重吸了一口氣。
昏頭昏腦的釋夜知道自己無法撐住墨龍的第二次毒氣噴襲,他足尖點地,身子凌空飛了起來,以墨龍的眼睛為目標,刺了過去。
但正在逐漸失去神智的釋夜視線不清,飛起的角度低了一點,在墨龍的怒嘯中,噬魂劍遇到了堅硬的障礙,再次刺偏,不知刺進了哪里。
毒氣噴來,全力一擊的釋夜避無可避,即使屏氣,但如此的近距離的直接接觸,毒氣仍然自皮膚毛孔侵入體內。耳畔龍嘯聲極為凌厲,釋夜體內仿佛千萬只小蟲在齊齊噬咬,無盡的痛楚,令得釋夜忍受不住,所提的一口暗力頓失,身子自空中直直跌下,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