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袆轉頭一看，瞪大了眼睛，說：“爺爺，你怎么來了？”

“哼，我怎么不能來？這三個小家伙，打你的主意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這個傻小子暈乎乎的，才會去上他們的當，被訛著去勝法寺街。幸好他們沒有歹意，要不然，我這把老骨頭，說不得，也要好好松松筋骨了。”

強啊，我的爺呵！你叫他們什么？你居然叫孫猴子他們小家伙？靠，你哪位啊？

陳袆張著的口合不上去，下巴差點沒掉下來。

白胖子朱剛鬣當場就暴走了，沖著瞎子說：“你誰呀你？什么叫訛啊？我們仨這是認師父來了。什么上當不上當的，說得這么難聽啊？”

瞎子“嘿嘿”冷笑數聲，說：“天蓬元帥，好威風，好殺氣啊。我徒弟慈航點化你的時候，沒跟你說要尊老愛幼嘛？”

白胖子吸了口涼氣，瞪著老頭說：“你徒弟？慈航？觀音大士？你是……”

旁邊的猴子臉上變色，上前一把捂住了豬哥的嘴，一個大腳把這貨踹到一邊。

然后，天不怕地不怕的潑猴做了個誰都預想不到的動作——這家伙老老實實跪了下去，跟瞎子老頭磕了三個響頭，說：“徒孫孫行者，拜見師祖。”

陳袆感覺自己眼珠子快掉下來了，腦子斷片了。眼前“擦擦擦”暴閃，跟電視機出現雪花似的，一片空白。

耳聽得那邊“咕咚”一聲，卻是沙僧一個沒站穩，直接掉地上了。

“噗通！”

旁邊傳過來推金山倒玉柱的聲音，就聽豬哥一迭聲喊道：“大神，老祖，俺老豬錯了，俺該死！俺就是訛了，俺就是給俺師父當上了！俺尊老愛幼，一定尊老愛幼！下次俺再也不敢了……”

豬哥跪了，他跪了！不但他跪了，潑猴也跪啊？

陳袆好不容易從斷片中醒過來。師祖？這位原來是大神？感情我天天跟個大神住在一起？瞎子你這算什么？你特么騙得我好苦啊！

瞎子老頭有氣無力地說：“行了，都起來吧。”

豬二哥渾身抖得跟觸電似的，趴在那兒不敢動彈。胡孫站起來拉了他一把，這家伙才乘勢低眉順眼地躲到陳袆身后。

瞎子老頭抬頭向天，仿佛在想著什么事，久久沒有說話。門廳里一片寂靜，誰都不敢開口，連大氣也不敢喘。

隔了好一會兒，瞎子好象自言自語地說：“道行不在深淺，功德不論高低，修行不分貴賤。除妖降魔是一破，濟世渡人是一破。無彼無此，無心無礙。唉，幾千年了，神仙妖鬼，凡夫俗子，都走不出這個桎梏啊。”

陳袆張了張口，想要說話。

瞎子伸手揮了揮，說：“小袆，他們三個數入輪回，也算是歷經磨難，矢志不渝。你且跟著他們去吧。入世一場，總要有始有終。你們西行塵緣未了，不宜半途而廢。”

陳袆惶急地喊道：“爺爺，你說什么？什么跟他們去？去哪兒？難道你不要我了？”

瞎子嘆了口氣，說：“傻孩子，爺爺老了，你也長大了。你我的緣分，已經盡了。”

陳袆傻了。緣分盡了？這什么理由啊？我還等著為你養老送終呢。呃……好象大神能夠超脫生死啊？不知道這位行不行？

“爺爺……”

“小袆，你記著，任何時候，你都要戒妄戒貪，懲惡揚善。心正志堅，則邪魔歪道皆不足畏也。”

瞎子說著，從身上拿出個破盤子一樣的東西，珍而重之地交給陳袆說：“這是你當年的法器紫金缽盂，與大雷音寺阿儺、迦葉充作人事。如今我向佛祖索來，物歸原主，望你好生用之。”

陳袆木然地伸手接過。什么紫金缽盂？這不就是瞎子一直扔在他床頭柜上的羅盤嘛？小時候我還拿這東西滾著玩兒過呢。

“爺爺，我不走！我還要找工作養活你呢。你辛苦了一輩子，總要安享幾年清福，爺爺……”

“唉，癡兒……”

瞎子用拐棍在陳袆腦袋上輕輕敲了三下，沒再說什么話，轉身向著門外飄然而去。

陳袆懷抱羅盤，呆了一下，撥腿追將出去。馬路上人流如梭，哪里還有瞎子老頭的身影？

站在當地，陳袆只覺一切恍如南柯一夢。一陣被親人拋棄的無助感襲來，身體發軟，慢慢地蹲到了地上。內心惆悵失落，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

原來，自己在這世上，無依無靠，始終是個沒有根的孤兒。

“師父，老祖已經走了。”

“我知道！不用你們管！”陳袆暴發了，聲嘶力竭地喊道。

一陣無語之后，又一個聲音說：“師父……”

“哇……”

陳袆轉身一把抱住個人，放聲大哭。

良久，那人冷冷地說：“師父，別哭了。你眼淚鼻涕全擦我身上了。”

“對啊，師父，很多人都在圍觀。我說你別這么奔放好不好？”

陳袆醒了醒神，睜開淚眼——我的媽呀，我怎么跟猴子抱在一起啊？難怪覺得臉上癢癢得厲害，原來是讓他的毛給扎的。

訕訕地放開胡孫。偷眼一瞧，果然，一大堆人正在那兒向著自己指指點點。

陳袆老臉飛紅，內心如有一萬頭什么馬呼嘯而過。這家伙羞憤交加，感覺沒臉見人，撥腿就跑，逃一樣地沖出了人群，絕塵而去。

在家里等了兩天，去勝法寺街看了無數次。瞎子老頭蹤影全無，就象從來沒在這個世上存在過。

陳袆怎么也不相信，這么個風燭殘年顫顫巍巍的老頭，居然會自行消失不見了？

難道，他真的是大羅金仙？

盡管三個盜墓賊信誓旦旦地保證，說他叫鴻鈞老祖，乃是三清之前、混沌之先的上古大仙。普陀山落伽洞慈航道人（觀音大士）、猴子的師父菩提老祖，都是他的弟子。

原來猴子和觀音還有這一層關系，難怪他闖下潑天大禍，都沒嗝屁，背景居然這么硬啊！

不過陳袆還是不相信！

不信歸不信，陳袆心里其實也存著僥幸，萬一這老頭真的是神仙呢？他這么一大把年紀了，也不可能配合著這三個家伙一起來忽悠我啊？這也沒什么好處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