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等于失業。陳袆深切體會到——這句話可以和真理劃等號。

當他打開人才市場的公共電腦，滿世界翻找招聘信息，頭昏眼花抓耳撓腮灰心喪氣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

“主人，來電話啦……”

身邊一個漂亮姑娘嫌惡地瞟了他一眼，臉上帶著一絲不屑。

陳袆臉紅了一下，心說拽什么拽，嫌我膚淺啊？我不就是穿的次了一點嘛？你穿著一身范思哲，不也來這里找工作嘛？

掏出一臺山寨版手機，他看了看來電顯示。

是謝莉莎！

她來電話了！女神終于來電話啦！

“喂，你……你好。”陳袆連忙接聽電話，語氣溫柔無比，差點沒激動地把手機給掉地上了。

“陳袆，我是謝莉莎。”話簡里傳出一個清脆美妙的聲音。

“我……謝莉莎，你……找我，是看……看到我給你發的微信了嗎？”陳袆緊張地說，簡直都有點語無倫次。

那邊頓了一頓，說：“陳袆，微信我看到了。我覺得，我們倆不合適。真的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了。”

“呼”地一聲，陳袆吐了口長氣。心里一下子不激動了，反而奇怪地平靜下來了。

他苦笑著說：“謝莉莎，我知道。我知道我們不合適。我暗戀了你四年，馬上就要畢業了，從此天南地北，再不表白，我怕我以后沒機會了。”

那邊說：“陳袆，你很優秀，但不是我的菜。希望你能找到你的真愛，我會默默地祝福你的。”說完，女神掛了電話。

有些東西，人生永遠也得不到。可是偏偏有人不相信，癡心妄想地去爭取，不撞南墻，絕不回頭。

陳袆呆呆地對著發出冰冷“嘟嘟”聲的手機，心里一片冰涼。默默地祝福我？不要這么殘忍好不好？他好象感覺自己的心“啪”地一聲，碎了。

“我不要祝福。謝莉莎，我寧愿你直接對我說，你就是一連工作都找不到的窮光蛋。姐我這么個超級白富美，你跟我的距離，相差有八條街那么遠！”陳袆神情呆滯，喃喃自語。

旁邊的漂亮姑娘顯然聽見了他的話。她“切”了一聲，清晰地說了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陳袆默默地收起手機，沒有跟她計較。計較什么呢？事實就是這樣，其實他自己本來就是只“癩蛤蟆”。

每個人生來就以為，擁有追尋夢想的權利。當他遭遇挫折，發現自己錯了，他便開始認清現實。

陳袆出生在一個他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從小在孤兒院成長，后來被一擺攤算命的瞎子老頭收養，靠著去餐館洗盆子和學校的獎學金活命。然后考上個知名的大學，這已經是祖墳上冒青煙了……呃，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家的祖墳在哪里？

由于高考成績懸乎，陳袆被學校調劑到了冷門的地質系。他是個要求很低的好孩紙，當時就想：地質就地質吧，只要有學上，總比跟著家里的瞎子老頭擺攤算命強。

可是即將畢業，陳袆卻發現，這個地質系畢業能干什么呀？不是去中東找石油，就是去山西挖煤。長年在外，自己倒沒什么，可誰來照顧行將就木的瞎子老頭？總得有人給他養老送終吧？

在漂亮姑娘鄙視的目光中，陳袆失望地離開了公共電腦。算了，找不到對口的專業，隨便找一份工作就算啦。

路過出口處貼滿招聘啟事的白板，他隨意地瞟了一眼，腳步沒停，直接走了過去。

等等，這是什么？一行手寫的毛筆字吸引了他的目光，里面好象有“地質”的字樣。

陳袆轉身退了回去，仔細地看那張被別的打印紙快要遮住了的紙張。

那是一則招聘啟事。哎——貼在人才市場的，不都是招聘啟事嘛？

啟事是用毛筆寫的，對，肯定是手寫的，不是那種打印的美術體。啟事的“事”字，沒有勾，下面還帶著一道淋漓的墨汁。

陳袆有點奇怪，這年頭，居然還有人用毛筆寫字啊？

“西行地質勘探開發公司招聘員工，懂風水，知歷史，識地質，無學歷要求，非姓陳者勿擾。一經錄用，待遇從優。”下面還寫著個手機號和公司詳細地址。

我倒，什么玩藝兒？無學歷要求？還非姓陳者勿擾？有這么招聘的嘛？這貼這張紙的家伙，沒給柜臺登記審核過吧？莫非是偷著貼上去的？

陳袆掏出山寨手機，給這張奇葩的啟事拍了個照片，打算跟同學在微信上打屁樂呵一下。

但是他一邊走一邊看著手機里的照片，被這個“姓陳者”勾起了好奇心：找姓什么的不好，為什么偏偏要找我們老陳家的？

說到老陳家，他還是有點兒底氣的。陳袆雖然是個孤兒，但孤兒院的胖護理跟他講過，當時他被發現時，躺在木桶里飄在水上，襁褓里留著張紙條，上面清楚地寫著生辰八字，還有陳袆這個名字。

從孤兒院開始，陳袆就沒改過名，就連被瞎子老頭收養后，也跟他說不用改姓。還說什么他是寅年寅月寅日寅時生人，生來遇大耗，父母成雙破，床頭千文錢，床尾鬼來叫。

這不是胡扯嘛？生生地打擊優秀青年祖國花朵的人生理想啊？什么叫床頭有錢床尾鬼叫？不是說陳袆一生會落得個不得安寧不斷散財的結果嘛？這老家伙騙錢騙慣了，連自己的干孫子都騙。

不過這種奇特的命格，確實有點玄妙。陳袆在上大學時，讀了不少野史，發現大名鼎鼎的屈原和唐寅，同自己一樣，就是寅年寅月寅日寅時生人。知道這倆人后，他確實不看好自己的命格。這倆個家伙最后都落得個窮困潦倒的下場，前一個甚至還自己尋了短見。

瞎子老頭安慰陳袆說：“八字純陽，地支全同，23歲遇貴人，當可解厄難。”

今年陳袆正好23歲，望眼欲穿的貴人，卻遲遲未出現。

走到樓梯的轉角，他看了看周圍沒人，忍不住鬼祟地掏出手機，照著那個電話號碼打了過去。

電話響了很久，終于有人接聽了。一個迷迷糊糊的好象剛睡醒的聲音說：“誰呀？”

陳袆說：“請問你是不是西行地質勘探開發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