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斯琰牽著她，一步步朝著龍座而去，當他邁上第一格龍階的時候，蘇如惠震驚著使勁力氣拖住他的手，待他回頭，她匆匆垂下頭去，口里解釋道：“奴婢只是一個小答應，萬不敢邁上皇上的龍階。”

筑斯琰有些不悅的皺眉，眼底的寒意卻是變淡“天子的話，你一個小小的答應也敢違抗。”他的話說的很輕，十足沒了把握，她何止違抗……分明從未將他的話當作一回事，小答應竟然三番兩次拒絕帝王的好意，她是不想活了？到這刻，筑斯琰才恍然，他是帝王，何必對一個小答應處處隱忍，處處尊重，處處……竟然可以說是包容。

蘇如惠低著頭，雙手拖著筑斯琰的大手，中指的血凝聚在指腹又要滴下，她徹底慌了，若是她的血臟了帝王的寢宮，此罪可是不輕，她忙道：“皇上，奴婢不敢。”口里說完，又覺得更為不妥，她這可是要越過別人走上那龍階啊？即使取悅了筑斯琰一時，卻得罪宮里何止一撥人。這樣的代價……她承受得起？

“立刻宣太醫。”筑斯琰一把將她扯上龍階，腳步快了些，將她連拖帶拉拉上了龍座旁。他轉身坐下，連帶將蘇如惠扯到一邊，他并這樣握著她受傷的手腕，對著整個大殿錯愕中的人兒道：“蘇如惠，琴操藝技，堪稱一絕，此女貌里具一，特晉：才人，賜住流瓏院，賜字：慧。”是聰慧的慧，大智若愚的意義，反之何曾不是在嘲諷她蘇如惠呢？她本賢惠啊？怎成了過度聰慧了？

蘇如惠趕緊跪下身來，卻因為手腕被筑斯琰抓著不好叩首，她汪著筑斯琰，卻只得到更大力的將她扯起，還有那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宣太醫，繼續采選。”他大聲對身邊的宦官再次道。

頃刻，宦官“砰”的一聲跪下來，忙大聲喧道：“召太醫！”額前滲出粒粒滾大的汗珠。蘇如惠站在身旁看的極其清楚，還有宦官起身的時候，那隱約在抖動的身體。

自宦官嘴中又大聲喧出：“繼續采選。”

他很怕，極怕筑斯琰。這就是一個帝王該有的氣魄吧！蘇如惠感嘆的回過頭，卻正好與秋翩舞投來的視線相撞，兩人足足互相凝視數秒。

只聞殿中，琴音肅然而起，低沉柔軟，清新爽人，直穿人的心防，直達人的心底。秋翩舞的琴藝在蘇如惠之下，若想取得筑斯琰青睞，必定得選擇更為奇異的曲風、曲調，這是蘇如惠所認為的，如今依照秋翩舞的調子來看，答案似乎被她猜對了。

只是，……蘇如惠萬萬沒想到，她錯了。

秋翩舞曲調一轉，雙手重重撥動琴弦，那音階好似《艷歌行》，卻又不似，因為……她僅僅在模仿，僅僅在追逐，卻不知蘇如惠在彈奏《艷歌行》的時候，是抱了絕死在琴弦之上，也要將心中怒氣發泄的心態。

就單單這一差別，卻讓一切產生了不可估量的轉變。秋翩舞的調子更為哀傷，更為纏綿與惆悵，并沒有失去她自己的味道跟特色。

蘇如惠垂著腦袋，心里突然很是不甘。秋翩舞啊，秋翩舞，如果她是真心喜歡上《艷歌行》這首曲子，教她蘇如惠教她又何妨，可她……卻將它擅自修改……這首曲子可是她蘇如惠為楚香蓮所寫，所怨的，怎能被她……糟蹋了。

一曲終，滿堂喝彩，連筑斯琰也被這楚楚動人的美人哀愁的場景所撼動。她也被晉了位份，封為：舞答應。

太醫在第四組開始獻技之時趕到。蘇如惠因傷被帶離了銜陽宮正殿，帶她離開的是一個小公公，這人她識得，并是送過藥給蘇如惠，陪她前去御藥房尋藥的公公小陳子。

“答應……”小陳子在前帶路，剛出聲又止了口，片刻后繼續道：“應當稱為才人，慧才人。”他轉而一笑，回頭看著蘇如惠。

蘇如惠亦回以一笑“咱們相識的時候，我還只是一個小秀女，才十幾日不見，你也沒想到我一躍成了才人了吧。”她的嘴里有了一絲絲的歡喜，只是不是歡喜這“才人”品階，而是遇見“故人”。

小陳子輕應一聲轉回頭，繼續往前帶路，嘴里續道：“太醫在偏殿正等著我們，來的是我相熟的一個太醫，皇上的些許毛病都是他料理的，由他來為才人診治，才人大可放心。”

蘇如惠宛爾一笑，道：“怎么會不放心，由小陳公公推薦的，皇上御用太醫，我哪會不放心，更何況，我這是小傷。”面對小陳子，她沒了入宮來往日的拘束，多了抹打趣的閑情。

小陳子亦“咯咯”的笑，帶著蘇如惠往院門走去“偏殿離正殿要先經過銜陽宮內最大的竹林院，再走過迂回交錯的走廊并能到，約莫要走一刻余。”

“這般久呀？”蘇如惠假裝嗔怪道。

小陳子轉回頭，不好意思的點頭：“奴才不好給才人備轎，更何況若是從正殿坐轎子前去偏殿，還得出了正殿在殿門口坐轎，再饒銜陽宮外銜陽廣場一大圈才能到偏殿外的瑣門，再行個一會的路程才到，這樣只會更疲憊才人。”

蘇如惠看著他，實在忍耐不住“噗嗤”一聲大笑了起來，指著小陳子捂著肚子的笑，他那委屈的表情實在是太可愛了。

“才人！才人！”小陳子慌了，朝蘇如惠靠近一步，卻知身份不便，只能干看著“才人，您這是怎么了？您怎么？”

蘇如惠忍著笑意，免得他瞎著急，她回復道：“我這……這……只是……想笑。”緊接著又是捧腹大笑，好沒有一個閨閣女子該有的優雅端莊。

“才……人”小陳子楞聲喚著，泄氣的看著她。

兩人一陣鬧騰，待到偏殿已過了小半個時辰。此時，正殿，秀女間仍在努力不懈之中。

但，筑斯琰的注意力早早轉移，一直凝在秋翩舞的身上，像！太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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